翅膀-《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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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釉宝。”

    .

    隔日,南渚依旧没放晴。

    谢瓷在洛京呆久了,忽然回到南渚,被热得头晕转向,穿着件吊带裙,袜子也不肯穿,躲在休息室里,躺在凉席上扇风。

    俞蜃知道她不爱吹空调,拿了冰盆放在边上,由着电吹风呼呼地,把凉意都带去她身上。他叮嘱:“不可以对脸吹,我去做饭。”

    谢瓷闭着眼,摆了摆手。

    示意他去吧,她知道了。

    谢瓷晃着小腿,心想以前的日子可真舒服,现在还得开店挣钱呢。她想,哥哥应该是在南渚上学,所以会和谭立风认识,正好谭立风是洛京人,她哥哥也该是洛京人,可她最后怎么跑到海岛上去了,想不明白。

    听俞蜃和她说那么多过往。

    也不知道她哥哥说的,还是她说的。

    谢瓷悄悄睁开眼,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她有时候觉得俞蜃藏着什么秘密,可似乎又没有,他不想骗她,却总不想告诉她。

    为什么呢?

    难不成……她真的喜欢哥哥?

    谢瓷呆住,如果是这样,那俞蜃的行为就有了解释,他一开始害怕她离开他,又阻挠着她想起哥哥来,现在带她来南渚想必是忍着伤心、难过,怕她想起来,怕她不喜欢他了,这么一想,谢瓷觉得自己很坏。

    她喜欢哥哥,又喜欢俞蜃!

    怎么能这样!

    .

    在南渚的日子悠闲、自在,吃过午饭,谢瓷又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但她还惦记着去划船的事,不肯放任自己睡去。

    “我们去划船吧?”

    谢瓷打了个哈欠,揉揉沁出泪水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俞蜃。

    俞蜃:“......”

    “做饭好辛苦,釉宝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就在楼下躺一会儿,醒了再去划船。”

    俞蜃垂着眼,自然地捏了捏手腕。

    谢瓷努力睁大眼:“手疼吗?手疼就不坐船了,你躺下,我给你捏捏,躺这儿,我也躺着。”

    俞蜃依言在凉席上躺下。

    百叶窗下的光影像老旧的胶片电影,缓慢滑过凉席,爬上男人清俊、平静的脸庞,他睁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黑眸里的凉意吞噬了暑气。

    谢瓷捏着俞蜃的手腕,又打了个哈欠,嘀咕:“你的手好凉,摸着怪舒服的,我想把腿放在你腿上,可以吗?”

    俞蜃:“可以。”

    谢瓷自己找个了舒服的姿势,手腕揉着揉着,最后脸也贴到了人家的手背上,蹭了蹭,叽里咕噜地不知说了什么,手里的动作渐渐慢下来,眼皮缓慢往下沉,视线里男人的模样变得模糊,唯有凉丝丝的体温清晰。

    他身上好舒服。

    迷迷糊糊间,谢瓷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午后,虚无中,似乎也有谁的体温贴着她,凉凉的,嗓音也像水一样,干净又清爽。

    或许是哥哥。

    哥哥和俞蜃的体温,似乎是一样的。

    恍惚间,谢瓷脑中划过这样一个念头,不等细想,眼皮彻底盖下来,她抵抗不住这困意,贴着俞蜃的手沉沉睡去。

    俞蜃睁着眼,无声地注视着谢瓷。

    她似乎长大了,又似乎没有长大,执着于寻找过去的俞蜃,可是还回得去吗,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再给她找一个哥哥。

    还找得回来吗。

    俞蜃自己也不知道。

    等谢瓷再醒来,雨已小了大半,只剩了风筝线似的雨丝,直直往下落,风一吹便跑到廊下,侧头看了眼俞蜃,他还没醒。

    他睡着的样子和平常不一样。

    苍白又清郁,比常人长出许多的睫毛又黑又密,安静地覆在眼睑上,眉眼间一片平坦,明明没有蹙着眉,看起来却莫名有点脆弱。

    这是真的俞蜃。

    谢瓷瞧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了休息室,上楼取出了那封她带了一路,却从未被打开的信。

    她说不清为什么不想在洛京打开它。

    或许是它也在等她回到南渚,回到属于她和哥哥地方。

    谢瓷带着信,赤着脚走到廊下。

    雨水将夏日的燥意都带走了,这会儿廊下踩起来还挺凉快,她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坐下,小腿往湖水里晃去,雨丝和着风飘下来。

    眼前的信封是粉色的,颜色显得陈旧,封口完好无损。

    曾经的她没打开过,俞蜃也没打开过。

    谢瓷垂眸瞧了一会儿,第一次拆开了这封信,信打开的瞬间,她第一眼是去看字迹,待看到“釉宝”两个字,她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这字迹,和俞蜃的不一样。

    他们是两个人,即便拥有相似的温度。

    谢瓷抿着唇,往下看——

    “釉宝。

    或许有一天你会看见。

    南渚的天放晴时,不像我,像你的眼睛,那是一种很特殊的颜色。你的名字里,有个瓷,我见过一种青瓷。诗人说它‘至如蔚兰落日之天,远山含翠;湛碧平湖之水,浅草初春,豆含荚于密叶,梅摘浸于晶瓶。或鸭卵新孵,或鱼鳞闪采。洁比悬黎,光不浮而镜净;美同垂棘,色常润而冰清’。注[1]

    釉宝比这青瓷还要美丽。

    我出门时,喜欢划船。

    碧绿湖水间闪着鳞光,如玉如镜,湖边枝叶垂落,到了雨天,湖面会浮上一层雾气,在雾中隐约可窥见那点青绿。

    我看它们,像在看你。

    坐地铁,到了学校。

    我会想起牵着你的手,慢慢地走在夜里,昆虫的鸣叫都没有釉宝吵闹,那些我不曾多看树木、操场、夜空,也都变得像你。

    原本百无聊赖的生活,变得有趣。

    在南渚日复一日,这里的四季,眠湖的水,学校的天,都是你的眼睛。可等我回到家,我不再想看四季、看水、看天。

    因为,你在看我。”

    恍惚间,有人在她耳边念,那嗓音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第一次见你是在操场上,明明那么多班的人在跑步,我一眼就看到了你。你穿校服特别好看,干干净净的白色,像南渚的天放了晴。”

    她问他,你还看她啦?

    他说,没有。

    为什么没有,因为他这个疯子,眼里从来没有别人,只看得到又瞎又聋的谢瓷。在某种意义上,他也变成了瞎子。

    他不仅疯子,还是傻子。

    谢瓷耷拉着眼,静静地合上沾了雨丝的信封。

    休息室内,百叶窗被拉开一半。

    俞蜃透过窗看谢瓷,她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不一会儿,她合上信封,听了会儿雨,起身朝室内走来。

    俞蜃拉下百叶窗,重新躺下。

    不多时,谢瓷上楼放了信,来休息室找他。说是找他,也不像,她并不喊他,趴在地上,一会儿拨拨他的睫毛,一会儿戳戳他的脸蛋。

    俞蜃终于装不下去,睁开眼瞧她。

    谢瓷眨眨眼,托着腮,说:“你醒啦?手腕还疼吗,我再给你揉揉,这次一定不睡着了。我们不去划船了。”

    俞蜃:“那你想去做什么?”

    谢瓷:“我想去学校里。”

    俞蜃顿住:“去谁的学校?”

    谢瓷:“你知道我哥哥的学校吗?”

    俞蜃:“知道。”

    谢瓷:“我可以去吗?”

    谢瓷问的小心翼翼,她实在是乖,说一句哥哥不希望她知道,她就能忍住,什么都不问。她明明是好奇心那样重的人。

    俞蜃看着她水润润的眸,低声也:“能去,等吃过饭,他们上晚自习带你去,那时候学校里没什么人,可以散步。”

    谢瓷重重点头,复又说:“晚上喊茉莉做饭吧,你手腕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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