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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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桌子上都是人精,酒过三巡,有人问起:“我记得阿蜃还有个妹妹,当年从外面抱来的?现在多大了?”

    “那个小瞎...咳,看不见那个女孩子?”

    “我记得模样生得不错。”

    俞蜃眼睫微颤,攥紧拳又缓慢松开,指骨泛着白,温声应:“和我差不多大。”提到谢瓷,多的他一句不肯说,好在他们没在意,又聊到其他话题。

    俞蜃敛眸,神经突突跳着。

    差一点,他就把桌子掀了。

    饭局结束已是九点,老爷子出门吹了风,咳得涨红了脸,那些个叔伯彼此对视一眼,一个个上来嘘寒问暖,明里暗里打听他的身体状况,老爷子摆摆手,谁都没理,上车走了。俞蜃坐另一辆车去接谢瓷。

    书店内。

    谢瓷坐在老头子边上,烦了他一晚上,现在又开始问:“什么是爱情?如果他爱了我,还会爱别人吗?”

    老头子赶她:“我就不该多嘴,你这小瞎子怎么这么烦人。什么爱情不爱情的,都是骗人的。”

    谢瓷问:“骗人的?”

    老头子:“自然设下的骗局而已。”

    谢瓷:“为什么骗?”

    老头子:“要你生崽。”

    谢瓷:“不生就没有爱情了吗?”

    老头子:“不知道。”

    谢瓷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那哥哥不会爱别人,他和我说过的。不过我可不愿意生崽,也是小瞎子就完蛋啦。”

    老头子讥讽一笑:“男人的话你也信?”

    谢瓷:“不是男人,是哥哥。”

    老头子:“傻透了。”

    助理和保镖听得满头大汗。

    却又不敢拦。

    俞蜃到时,见谢瓷蹲在那儿,过去摸摸她的脑袋,照旧付钱买了几本书,牵着她离开。等走远了,老头子听到这小瞎子一本正经地问:“你想要宝宝吗?”

    “咳——”

    老头子咳得惊天动地,忙别过身去,双眼看天,仿佛自己能看见似的。

    俞蜃停住脚步,转头看了眼门前坐着的老头,牵她上车,等她坐好,问:“为什么这么问?我不想要宝宝。”

    谢瓷:“因为如果你要宝宝,就要找别人。”

    俞蜃看她:“找别人干什么?”

    谢瓷犹犹豫豫地说:“...生宝宝?”

    俞蜃:“他和你说什么了?”

    谢瓷伸手去摸他的脸,说:“你是不是又骗我了?在海岛上,你说你是骗宋槐的,他说你没骗我,你想和我结婚。”

    俞蜃:“无所谓。”

    谢瓷一手停在他眉间,一手摸过平直的唇线:“咦,没骗我呢。结婚和不结婚都一样吗,我们?”

    俞蜃眼眸低暗,回答她:“一样。”

    谢瓷:“哦,那他说的话很无聊。”

    司机擦了擦额头的汗,想从车里出去,助理满脸纠结,不知道这话是和老爷子说还是不说。幸好,谢瓷没再继续问,说起别的来。

    这一路本该再无波澜,可临到家,谢瓷打起喷嚏来,吸着鼻子,脑袋发懵,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打横抱了起来。

    谢瓷问:“我要感冒了吗?”

    俞蜃没应声,加快脚步往里走。

    谢瓷感冒的次数寥寥无几,仅有的几次日子都不好过。感冒时,她的定向能力减弱,几乎无法独立行走,容易摔跤。

    纵使俞蜃喂药喂得够快,到了凌晨,谢瓷还是发起热来,医生说是因为旅途劳顿再加上晚上吹了风,退了烧得好好养上两天。谢瓷素来胆子大,除了鱼以外,最怕的就是打针。因为她看不见,不知道针头什么时候落下,恐惧感无法抑制,幸好这次打针时人昏昏沉沉的,没什么意识。

    老爷子半夜起来,送走医生,他站在房门口看着这两个孩子。他的阿蜃自小多苦难,性狂、暴戾,幸而天无绝人之路,将谢瓷带到他身边,可俞家如今的情况……他轻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俞蜃握着谢瓷的小手,安静地等她醒过来。

    今天下午,谭立风复述完谢瓷的话,又对他说:“她相信我的话,却不怕你,还恳请我,以后不要再对别人说。俞蜃,只有她不一样。”

    谭立风终于明白,只要有谢瓷在,俞蜃就能收起爪牙,伏在她身边,也因为有谢瓷在,他得披上一层皮,假装成正常人生活着,因为他想要这个世界对谢瓷宽容。或许,俞蜃能藏一辈子,藏久了便成了真。

    俞蜃也终于明白,谢瓷不会逃走。

    她会留在他身边。

    .

    隔天清晨,医院里。

    谢瓷蔫了吧唧地趴在俞蜃怀里,说话时带着鼻音:“哥哥,我想回家,看完医生我们回家好吗?”

    俞蜃温声应:“感冒好了才能回去。”

    谢瓷:“啊,好慢。”

    俞蜃:“水屋就在那里,不会跑。”

    谢瓷悄悄捏了捏俞蜃的耳朵,仰起脸,小声说:“和我一样,我也不会跑。哥哥现在还害怕吗?”

    俞蜃垂眼,看她因感冒而泛着红晕的脸颊,说:“嗯,还害怕。”

    谢瓷:“要害怕多久?”

    俞蜃:“说不好。”

    可能一个月,可能一年,可能一辈子。

    俞蜃自己也不知道。

    谢瓷幽幽地叹了口气,嘀咕:“爷爷怎么还在里面,以前有说这么久吗?和以前做的检查一样呀。”

    俞蜃:“医生不一样。”

    从小到大,为了谢瓷这双眼睛,老爷子把专家请了个遍,结果大同小异,都说治不好,可如果只是这么一个结果,何至于说那么久。

    俞蜃想,或许有一天,她真的能看见。他能看到这双眼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只看着他,看到天荒地老。

    约莫过了半小时,老爷子出来。

    他没看俞蜃,只看着谢瓷,说:“釉宝,他们需要回去研究一下,如果顺利,明年你就能开始治眼睛了。”

    谢瓷眨眨眼,问:“治好眼睛,我能看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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