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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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浓郁的绿荫间落下点点光影。

    昨夜洛京下了雨,恼人的蝉鸣拖着长长的调子,懒洋洋的,没叫几声,被大院里气急败坏的声音压下去。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俞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手握不知从哪个角落顺来的树枝,指着面前心不在焉的小少年,声音大得恨不得让整个大院都听见。

    俞蜃耷拉着眼,长睫垂落,视线下移,虚虚落在脚边小小的一团,漠然地应:“他骂釉宝是小瞎子。”

    俞老爷子喉头一更,看了眼俞蜃脚边玩泥巴的谢瓷。

    朝他使了个眼色:你妹妹还听着!

    俞蜃俯身,熟练地勾走她耳间的助听器。

    俞老爷子这下没了顾及,抬手,树枝往他肩上一戳:“那你就让他也差点儿变成瞎子?!不会和爷爷告状?告状你都不会吗?”

    俞蜃:“这不没成功吗。”

    听听这话,这人说的吗?

    气氛沉寂,老爷子气血汹涌,眼看就要动手。

    倏地,“啪嗒”一声轻响。纤小的手指扯开易拉罐拉环,凉滋滋的气泡咕嘟咕嘟响,在绿意下化作一缕青烟。

    谢瓷捧着易拉罐尝了口味道,仰头:“哥哥,柠檬味的。”

    俞蜃“嗯”了声,抬手摸上小姑娘黑白分明、无焦点的眼眸,半晌,对爷爷说:“这次失手了,下次我会改正自己的错误,争取一次成功。”

    俞老爷子:“......”

    透过大门间隙,眼看偷听的邻里渐渐起了骚动,俞老爷子忽然把树枝一丢,往地上一坐,开始抹眼泪:“我命苦啊!中年丧女,女婿和孙女也没了,留下一个孩子,从小就不听管、无法无天...养个妹妹陪着,还要被人欺负,说是瞎子,我命苦啊!”

    门口的骚动一停,响起悉悉索索的交谈——

    “俞蜃爸妈和姐姐怎么没的?”

    “还不是因为他爸。造孽啊,攀高枝进俞家,给了一家医院还不安分,和人勾结做肮脏事,遭报应了!把精神好好的人搞成疯子咧!”

    “哎哟,后来呢?”

    “后来啊,那个疯子逃出去把一家人都绑了,俞蜃爸妈、姐姐,喏,那个小姑娘也被绑去了,让他们投票选个人弄死,就把其他人放了。这不嘛,除了那个小姑娘,他爸妈、姐姐,都选了俞蜃。疯子就是疯子,把投票的三个人都弄死了,就剩两个小不点儿。”

    “小姑娘怎么没选俞蜃啊?”

    “你傻的呀,小姑娘看不见听不见的呀!”

    “也是可怜哦……”

    说起往事,大家皆是唏嘘,不忍再看,人群渐渐散了。

    俞老爷子睁开一只眼,瞄了眼门口,起身掸掸草,正经道:“阿蜃啊,你一天天长大,爷爷也一天天老。从今天起,你带着釉宝到南渚,。房子已经找好了,你们隔壁的阿姨是爷爷的朋友,暂时当监护人照顾你们。还有,给你们找了个管家,姓王...”

    老爷子絮絮叨叨,说到伤心处便唉声叹气。

    被赶的还没伤心,赶人的先难过起来。

    谢瓷不知外界的吵闹,悠然自得地缩在安静的世界里,柠檬味的汽水在舌尖蹦来蹦去,她拿着小铲子,捏着泥巴,继续慢吞吞地种小橘子树。

    俞蜃百无聊赖地看着谢瓷,耳朵飘进几句话:“你至少装也要装得像个正常人,爷爷没了,谁保护釉宝?你吗?”

    “釉宝一个人,谁照顾?”

    “你走吧,等学会当个人了,爷爷就接你们回来。”

    就这样,俞蜃十三岁,和他小两岁的妹妹,一起被赶出了俞家。兄妹俩手牵着手,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谢瓷捧着没了气的易拉罐,问俞蜃:“为什么生气?我本来就是小瞎子呀,看不见,还听不见呢。”

    俞蜃:“走了。”

    谢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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