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淮的内心世界(中)-《容我放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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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需要世人怜悯,也不需要老天爷额外补偿,他只想洗去一身污浊,将这道光留在身边,感受活着的滋味。
可是却这样难。
十七岁的少年什么都没能留住。
父亲盼到了移植,却在严重的排异反应里呕血不止,不到七十二个钟头撒手人寰,死前长叹一声,仍在低念崔泠的名字。
至于他,则因为父亲念念不忘的这个女人,彻底失去了在临城生活的权利,也失去了再度拥抱她的可能。
他不知道崔泠欠了多少高利贷,前赴后继的债主将他那破烂的小屋砸了个彻底。
他冷眼瞧着,被一群人围着逼问这女人的下落。
这些年,容淮原以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却没料到,在遇见心心念念的姑娘之后,竟也有了贪生怕死的念头。
学会迂回,学会躲藏,他就这样颠沛流离地回到了云离。
坦白讲,中途不是没想过要联系她。
无数次拿起电话,又无数次狠心关机,怕她冒失追来,怕她知道真相后崩溃。
年少时想法总是单纯了些,他自以为是地妄图解决完一切后再去找她,宁愿捱下那致命的一刀,固执地背负着苦衷,也不愿懦弱地倾诉。
养伤的时候陆续得知了她的近况。
小姑娘淋了雨,高烧不退成了肺炎被迫住院。
算算日子,似乎就是那一晚。
确定要去临城见她前,容淮去镇上买了把一次性剃须刀,有点钝,并不好用,他的手指也因为失血过多和长时间的养伤变得迟钝。
花了很久整理仪容,他看着镜中惨白瘦削的少年,不由自主浮现出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的画面。
她从不掩饰对他的赞美,无论眼神亦或是言辞,肤浅得坦荡荡。
【你真好看。】
【你睫毛好长。】
【你脸上连毛孔都没有。】
小姑娘说着奇奇怪怪的话,有些他都懒得搭理,左右不过一具皮囊而已,有那么重要?
可时至今日,即将重逢的时刻,他不得不在乎起这些虚无的东西,只希望她见着他此时的模样,不会太过失望。
……
午后的私人医院长廊,漫长又幽静。
没了轮椅,每走一步都能牵扯到胸腹处横搁的伤口,几十米的距离,少年的冷汗已经浸湿衬衣,他在病房外伫立半刻,有人拦在了他面前。
他见着了她的双胞胎哥哥。
对方嗓音压得很轻:“你们不应该再见面。”
容淮望着他压在门把手上的动作,唇角缓缓勾起嘲弄弧度:“抱歉,那什么是应该的呢?”
荆焱面容淡然:“你应该当做没来过,乖乖出庭作证把你的亲生母亲送进监狱,顺便给你爸找一处好墓地。”他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你应该认清自己的出身,不要妄想染指不该属于你的人,除非你想毁了她。”
容淮抬眸看他,眉眼阴鸷。
荆焱哂笑:“更何况,她对你,也就是图一时新鲜。”
容淮沉默,逐渐,手背上的青筋绽起。
很奇怪,先前那一大堆陈词滥调都没能退却他的执念,只有这轻描淡写的最后一句,莫名让他有了迟疑。
荆焱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先行步入,很快反手锁上门,并未给少年任何机会。
里头的对话像是刻意设计好的。
从天差地别的生活水准开始,无一不在讽刺双方巨大的背景差异。容淮静静靠在门边的墙上,默不作声地听着。
不得不说,她这哥哥,确实能捏人软肋,无论是教训妹妹,亦或者是逼他死心,都显得游刃有余。
【你能放下锦衣玉食和那小子住危房吃泡面吗?】
【你根本没考虑过未来,你就是一时脑热罢了。】
抿着的烟没点着,护士过来警告此处严禁抽烟,他收回打火机,如困兽,在笼子里寻找逃生之路,又如等待审判的囚徒,渴求着最后一丝宽恕。
然而,神明没有眷顾他。
她的回答迟疑了,甚至带着敷衍的赌气,很洒脱地留下一句:“随便你怎么说。”
似乎是默认了。
容淮往后退两步,呼吸变得困难,从未有过的自卑打碎铮铮傲骨。刀伤处的疼痛莫名加剧,如穿堂毒.药,搅得他血肉模糊,痛苦难耐。
他额上满是冷汗,再度看向那间病房。
隔了薄薄一层门板,他朝思暮想的姑娘就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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