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沉默地等在天南-《我在天南,望不到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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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与你产生的裂缝,我曾彻夜苦战缝补,你看不见我在狂风暴雨中的挣扎和瘀青。至今才让心坦白,未完待续的故事,我不想太早结束。回望一路上满是泥泞的深浅脚印,为我撑过伞的人,我感激他;让我泪如咸海的人,我没有理由选择忘记。

    01

    即将成为过往的故事,就封存起来,不要再提及吧。

    那些日子,除了上课,我都把自己封闭起来画画,画着有些人可能永远不会明白的故事。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正看着《这个杀手不太冷》消磨时间,突然电脑右下角提示微博有新消息。我点开,窗口弹出一段话,竟然是vip签约申请的通过提示。

    之前无意间看见了微博上的漫画vip连载签约,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情点击了,没想到居然通过了。

    对方说:“南瑾小姐,我是新浪编辑。您的漫画画面简洁,创作认真,在读者群体反响很好,作品具备vip潜力,申请被通过,纸质协议已通过您留下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寄出,请注意查收。”

    我问他后续流程是怎样的。

    对方又发过来一段话:“签订协议后,作品将正式开通vip权限,同时,将有专职编辑进行一对一维护。当作品拥有足够用以付费阅读的页数,或在不断连载过程中稳定更新,您将获得应得的稿酬,稿酬明细合同上有说明。”

    我道了谢关掉窗口,仰面倒在床上看着那块手绘板,一分钟后我确信了四个字——天道酬勤。

    三天后,我果然收到了书面协议,签字寄回。然后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我加班加点画稿连载。

    很快,我收到了第一笔稿酬,三千块钱。

    我想请宿舍的姐妹吃顿饭,这个想法酝酿很久了。

    有些裂缝,总归需要一个契机来缝补上。

    陈婷婷在为考研磨枪,泡在图书馆好一段日子了。我想先去找她。在图书馆二楼的203自习室里,我准确地找到了戴着厚瓶底眼镜、正在奋笔疾书的她。她身边有一个空座,我理所当然地坐了过去。

    “婷婷,晚上我想请宿舍的人在外街‘自然情’吃烤鱼,你有时间就过来。”我将路上买的西米露放在她旁边,轻声说。

    “嗯,好啊。”陈婷婷抓抓脑袋,本来乱糟糟的头发更加惨不忍睹,顷刻,她头一偏提高声音,“南南?”

    “是我。”我回以微笑。

    她放下笔,扶正鼻梁上歪了的眼镜,正准备跟我说话,一个齐刘海儿的短发女生抱着一袋零食站到了我们对面,隔着一张桌子,拍了拍我的肩。

    我跟陈婷婷相视一眼,目光里都写着疑惑,转而,我们纳闷地看向她。

    短发女生轻轻挑眉,将零食放到我旁边的桌上,说道:“同学,你这个座位,是我男朋友帮我占的。”

    我倒吸一口气:“不至于吧?上面又没放东西。”

    “可我男朋友的书在那桌上,旁边留的肯定是我的位子啊。”女生不依不饶,面无表情。

    我和陈婷婷皆感无语,单身有错吗,活该被欺负?

    我们还在僵持着。

    “哎,小心。”

    短发女生后方响起一个声音,一只手拍了下她的肩。

    女生条件反射般回头看,一下打翻了紧挨着她后背的奶茶,她顿时喊叫起来:“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米黄色的衣服上满是浓稠的巧克力奶茶,晕开的污渍像西方印象派的油画。

    “都叫你小心了。”李优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冷笑着,一手夹着几本书,一手端着洒了一半的奶茶,盖子揭开了,看来还未喝。

    陈婷婷朝我挤眉弄眼,对李优优吐了下舌头,笑道:“干得好。”

    “你们!”女生难以置信地瞪着我们,有气撒不出。

    “我们怎么了?你自己不小心打翻我的奶茶,我还没叫你赔呢。要是对我们不满,我们很乐意奉陪。”李优优回头,举着剩下的半杯奶茶,上下打量了下她瘦小的身板,开口,“三比一,比文还是比武,你选。”

    “不要脸!”女生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恼羞成怒地边擦着身上的污渍边跑开去换衣服了。

    我站起来,看着李优优,伸出手,微笑:“完美。”

    她愣了下,看着我伸出的手,将手上狼藉的奶茶“啪”地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好笑地拍了下我的掌心:“矫情。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不懂吗?你平时的嚣张劲去哪儿了?就只会对我凶!”

    我听着这拐弯抹角关心我的话,眉眼一暖,说:“到底是谁对谁凶?”

    “你不惹我生气,我会对你凶吗?”李优优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末了,她英气的眉毛舒展开来,轻声说道,“别介意哦。”

    “怎么会?”我笑道,是很真诚的笑容。

    是的,我不会介意,最好的结局总会到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陈婷婷见我跟李优优冰释前嫌,不由得抿嘴笑了。

    李优优看向她,恼怒地说道:“还有你,笑什么笑!那些阴谋论,关键时候没一点用,两个人被一个小女孩欺负,丢不丢脸?”

    看到我们竖着耳朵乖乖受训,李优优放了我们一马,别扭地说道:“刚才不是说请吃饭吗,还不走?等下没位子了。”

    我看着她沾满巧克力奶茶的掌心,眼睛一润,拉起她,揽过陈婷婷往门口走:“放心,谁赖账谁是小狗。打电话给杨冉。”

    朋友就是这样吧,你可以骂她、损她、气她、打她,却不允许别人动她一根头发。

    那天晚上,杨冉穿着一身名牌匆匆赶来,我们对其打扮震惊之余也没有多问,几个人吃着闹着,就像刚进大学那会儿一样。

    我们几个姐妹之间的感情裂缝,暗地里被这顿饮料过三巡的大餐缝上了,多好。

    在跟宿舍里的人重归于好后,我的事业也更上一层楼。

    周五的时候,我被系主任叫了过去,说有一家跟学校合作多年的公司找我。

    我到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正优雅地跷起二郎腿和系主任聊天。

    看到我进去,男人起身递过来一张名片,说:“南瑾吧?我是上海f电台的人事部助理,看过你的连载漫画,想让你帮忙给公司画广告。”

    我在主任和男人的注视下落座:“谢谢主任和您的抬爱。”

    男人笑了笑,习惯性地掏出一根烟,准备点燃,看了看我,又收了回去,懒懒地笑了一声:“你放心,有偿的,酬劳和正常员工一样,公司还可以帮你打响名号。”

    系主任闻言,立刻搭腔:“陆先生青年才俊,愿意给我们学校学生一条发展的绿色通道,南瑾你可得把握机会。”

    这估计就是传说中的学校和企业挂钩了,这种合作在现在的大学很常见,学校既能保证资源不流失,提高就业率,企业又能耗费比较少的人力和物力筛选聘请到优质员工,相当于双赢。

    只要自己争气,的确是个好机会。

    男人笑了笑不说话,等我的回答。

    我的目光落在他给我的名片上,抬头坚定地说道:“我很乐意,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

    男人笑着点头,极为自然地抬头看我,说:“陆逸风——叫我陆哥就行。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主任也笑着起身,送陆逸风出门,说道:“您忙。”

    我跟在他们身后,目送陆逸风上车,远去。

    主任看着发呆的我,和蔼地笑笑,说:“年轻人好好努力。能让陆逸风亲自跑一趟的人不多,上一次他来谈合作,找的是你的一个学长,声音很出色的那个孩子,听说现在干得也不错。”

    “谢谢您。”我诚恳地道谢,主任笑着摇头走开了。

    上海f电台可以说是很多a大毕业生梦寐以求的工作单位。就算只是帮他们画一下宣传广告,也是一件极为荣幸的事情。

    我的内心填满了苦尽甘来的幸福感。

    后来我才知道主任说的那个声音很出色的孩子所为何人——陆逸风名片上的电台就是张季北工作的地方。

    02

    我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业上,许久未见张季北和路绮雯,我也没有再过问。我一直在新浪上画连载漫画。帮陆逸风所在的电台画完广告后,他很满意,旁敲侧击希望我能去他们广告策划部实习。

    因为漫画还未完结,我腾不出那么多时间,更不想耽误学业,婉拒说以后再谈。

    其实说起来也怪,大多数人毕业后就业都与自己的专业无关,我一个学法语的,最后竟鬼使神差般画起了漫画。

    这或许就是兴趣使然吧。做得开心,再难也不怕,只因为是自己喜欢的。

    大三初秋的时候,我在中心广场的桂园路走着,想去书店买几本新出的漫画。看着橱窗里又换了新装的模特,看着上海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天空,我只觉得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马路边传来一阵引擎声和喇叭的嘀嘀声,视野里出现了一辆黑色奥迪,车窗摇下来,陆逸风慢慢开着车,叫住我:“这都能碰到,真是巧了。小南,有时间一起吃饭。”

    “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停住脚步打招呼。他还是老样子,干练、热情。我看着前方的路线,问:“陆哥,你去电台?”

    “没办法,天生的劳碌命。”陆逸风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声音带着赞赏,“对了,上次你给电台画的广告反响很好,有几个朋友还在打听漫画师是谁呢。”

    我笑起来:“是你们宣传工作做得好。”

    陆逸风的手机响起来,他说了几句,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朝我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再联系。”

    “好,开车注意安全。”我点头应允,摆手目送奥迪进入车流中。

    踏进书店大门时,外面飘起了小雨。我在外国文学展柜挑挑拣拣,绕到哲学类书架时,手机响了。看到“路绮雯”三个字,我犹豫了。

    手机被我调成了静音,闪烁的屏幕还在挣扎着亮起,我一动不动,半晌,接通电话,看着窗外渐大的雨砸落到干净的玻璃上,粉身碎骨。

    “南瑾……”路绮雯带着哭腔,声音都变了调。

    我面容冷漠,却抵不住浓浓的担心,正色道:“你先别哭,怎么了?”

    她的声音痛苦懊恼,颤抖地呜咽:“他出事了……”

    我低下头,表情麻木,一只手紧紧抓住书架的铁棱,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成了一团。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颤抖,问:“谁?张季北吗?”

    对面的路绮雯号啕起来,哭得心碎崩溃。

    我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了,整个世界一片苍白,耳朵里耳鸣般嗡嗡直响。我踉跄着往外面跑,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被掐住了,发出沙哑的声音:“你先别哭,你在哪里?”

    “市六医院……”路绮雯颤抖地告诉我地址。

    我站在雨里,不停地招手。冰凉的雨水淋得我的身体没有一丝温度,恐惧深入每一个毛孔,蔓延至全身,冷到了骨子里。

    我傻傻地站在那里,绝望地招手,雨水和泪水潸然而下。我看着那些蓝色、绿色的出租车一辆辆无情地疾驰过去,然后在肮脏的地面溅起一片泥水。

    我总是这样,迟了一步。

    一次次用廉价的泪水来给自己找理由,这一次,是不是连老天也在惩罚我?

    一路上,我安静得出奇,只有雨水顺着一缕缕头发滴落的啪嗒声。师傅一直在说上海的趣事逗我笑,我敷衍的苦笑反而让他叹了口气,随后噤声。师傅将我送到医院门口,担忧地离开了。

    问清病房号,我跌跌撞撞地跑上三楼,路绮雯正蜷缩成一团蹲在手术室外,唇角苍白,身躯不住地颤抖。

    听到楼道里有响动,她抬起头,看到我,抹去脸上的泪渍,扑进我怀中,抱着我脆弱地更咽:“伯母的病因手术好转了很多,想出去旅游散心,经得医生同意,季北带她去旅游,大巴在中途翻车,他为了保护伯母……南瑾,我找不到人帮我,我爸妈都不在……”

    “出什么事了?”楼道口,顾洺火急火燎地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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