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春色难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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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要问什么,问吧。”椿岁很严肃地说。

    小姑娘一脸又倔又乖的样子,江驯忍不住轻笑出声。

    少年温热清爽的鼻息拂过她耳廓,发丝扫在脸上,有些痒。椿岁抬手挠了挠脸,下意识顺手想摸摸耳朵尖的时候,又忍住收了回来。

    呼吸微顿,江驯收了笑意直起身,低声问她:“你真的不喜欢打球吗?”

    椿岁也猜到他大概会问这个,倒也没多惊讶,毕竟先前江驯就问过他两回。

    鼓了鼓腮帮子,轻吁了口气,椿岁说:“其实也不是,就你也知道我爸是做什么的嘛……”

    椿岁小学那会儿,山城的治安还没如今这么好,椿浚川也还只是个片警,虽然管的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小偷小摸打架滋事的倒也抓得不少。

    在那群酷爱打群架的热血少年里,就有个常被椿浚川带回家吃饭——顺便进行长篇思想教育的少年。

    椿岁对那个大哥哥的第一印象,就是糊了一头面目模糊的血,还龇牙咧嘴对她笑了笑。

    牙很白,吓人又好笑。

    椿岁歪着脑袋盯了他一会儿,反倒是乐得笑出了声,还问他痛不痛。少年愣了下,难得有些腼腆地轻轻摇了摇头。

    小椿岁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见那个大哥哥来过几次,就拉着妈妈宋清安问东问西,才知道少年很小就没了爸爸妈妈。从小就奠基在心底的蓬勃正义感,让小朋友下定决心,一定要跟老椿同志一样,用爱的教育感化问题少年!

    结果,就是拉着赵欢歌一块儿,跟在大哥哥屁.股后面混吃骗喝,外加到处疯玩儿。三个人最常去的就是家附近那家桌球室。赵欢歌第一次见椿岁摸球杆的时候,就震惊于她的天赋惊呼了一声“大哥”,并且质疑她以前是不是偷摸背着自己来玩儿过。

    那会儿的桌球室,还没现在这么正规,有的小弄堂里扯两张桌子都能做生意,也是职业小混混们经常光顾的据点。好在那条街上基本都认识椿岁这个混世小魔王,又是表面可可爱爱的小朋友,倒也没人为难过他们。

    直到有一天,椿浚川沉着脸回家,头一回吼了她,让她以后再也不许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小椿岁愕然得不知所措,椿浚川却跟被人抽了精气一样,蹲下来抱住她,安抚地拍着她后背,低声跟她一遍遍道歉。

    那也是椿岁第一次听见父亲压抑的哭腔,头一回看见他脆弱的一面。

    椿浚川很慢地对她说:“岁岁,哥哥以后不会再来了。”

    他接到报警赶过去的时候,少年已经安安静静地蜷在了地上。空气里是讽刺的血腥味。

    他是听自己的了,没有找事,也没有以暴制暴。

    只是椿浚川也不知道,在别人刀子捅进他肚子里的那一刻,少年有没有后悔听了他的。

    椿岁怔怔地想了好久,嚎啕大哭。

    这不是暑假和同桌分别两个月,也不是班里玩得好的小朋友要转学,而是一个会对她笑,带着她玩儿,教她打球的大哥哥,完完全全,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爸爸妈妈带着她和赵欢歌去送大哥哥的那天,椿浚川摸着她脑袋,让她一定要好好的。

    她知道这件事对椿浚川来说有多大的打击,尤其是像他那样刚正到有些执拗的性子。你以为自己已经拉着一个少年走上正道的时候,他却因为不是自己的错误,永远不可能再好好走下去了。

    所以即便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多少必然的联系,她还是再也没在椿浚川面前提过任何关于打球的事情。

    “就是这样了。”椿岁低着脑袋,身体不自觉地弯下去了一些,俩手背到了身后,指节下意识地拧在一起,脚尖点着地上的梧桐落叶,慢吞吞不自然地来回踢了踢。

    小姑娘声音很低,声音还有点儿的哑,情绪里压着的低落,不用看表情,也能猜到。

    那点压抑的低落像丝线在他心脏上缠了一下,江驯垂在身侧的指节轻蜷,克制终于敌不过本能,抬手勾着她脑后,把她揽到身前,又往心口压了下。

    椿岁一愣,眼睛都忘了眨,下意识地靠过去,俩个手还背在身后忘了松开。

    少年柔软的毛衣上,干净的皂香盈在鼻息间。椿岁耳廓贴在他心口,耳朵里除了很远的路口偶尔一两声汽车鸣笛,就只剩了少年怦然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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