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来是你-《浪花一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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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云朵是一个例外的存在,她天天跟林梓厮混,见惯了他的恶习,对他很难产生什么兴趣。此刻,她看也不看林梓一眼,只是盯着屏幕:“我已经不需要安慰了,坐回你自己的位置吧。”
林梓并不离开,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半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他拄着下巴,突然说道:“天真。”
“对,看《纸牌屋》真的好天真,你这样有深度的人最好去看光头强。”
“我是说你天真——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云朵觉得他话里有话,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看着林梓:“你想说什么?”
林梓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卷起的衬衫袖口下露出一截白皙如藕的手臂,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复杂功能表,玫瑰金,镶钻,总之怎么酷炫怎么来。这表戴在刘主任手上是煤老板进城,戴在他手上就是淋漓尽致的奢华。谁让人家脸俊气质好呢,是男人看到总想打一顿的那种好。
他说道:“我觉得钱旭东不会和刘主任说那样的话。”
云朵却不相信:“为什么?”
他又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依然是那种很欠扁的学霸鄙视学渣的眼神:“当然是分析。钱旭东从业九年,虽然偶尔恃才傲物,但风评一直不差,至少没有做过败坏品行的事。刘主任在这个报社待了快三十年,已经有了固定的行为特点,虽然小心眼但还算公正,宽于律己,严于待人,对手下的人要求严格,有点道德洁癖。对于你和唐一白的关系,钱旭东肯定脑补得很精彩,但是如果他足够了解刘主任,就不会随随便便在刘主任面前说你坏话。背地里嚼舌根是职场大忌,刘主任又不是钱旭东的亲爹,不会惯他这种毛病。钱旭东也知道这一点,他又不傻,回家跟老婆发发牢骚就够了,犯得着在领导面前现眼吗?”
云朵恍然。
她发现林梓也算个奇才,虽然写稿子、拍照片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但他脑子特别灵光,总是能一眼看到事情的本质,不愧是理综考满分的怪物啊!
云朵又觉得奇怪:“可是程美说……”
林梓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角:“所以我才说你天真,谁的话都信。”
云朵哑然:“你的意思是程美说谎?可是……”
“不一定是她说谎,也可能是那个小郑,或者别的什么人。谣言嘛,随便一个环节出问题,真相就走了样,更何况,传这个谣言多半是故意的。”
“故意的?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林梓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如果钱旭东听说此事——我们越过他精彩的心理活动,只说最终结果——他会把仇恨锁定到谁身上?”
云朵顿觉醍醐灌顶,指指自己:“我?”
“恭喜你答对了,奖励一块糖。”他说着,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块太妃糖,将一块放到她面前。
云朵哪还有心思吃糖,她急道:“可是为什么呀?”
“不知道,反正你要得罪钱旭东了。哦,造谣那人还可以更狠的。”林梓剥了糖放进自己口中,享受地眯了眯眼睛,边吃边说:“如果他对别人说谣言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呢?这个版本就进化成了,你到处跟别人说钱旭东故意在刘主任面前说你坏话污蔑你……呵呵呵,老大你要完蛋了。”
经过林梓的一番分析,云朵发现自己确实要完蛋了。如果谣言真的这样传播,那么她不仅得罪钱旭东,还会引起周围人的反感,她一定会从目前和林梓的二人小分队里脱颖而出,成为刘主任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而她的同事们会怎样看她呢?年轻浮躁不安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三八且道德败坏……
尽管每个人都在私底下传谣言,但最终所有人的仇恨都会转移到她头上。
“会不会太狠了啊?”云朵被这个设想吓得两腿发软,“我得罪了谁,这么整治我?”
“不知道。”林梓摇着头,悠闲地拄着下巴,嘴巴轻轻动着,还在吃糖。
云朵有些焦心:“那我怎么办才好?”
他两手一摊:“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云朵哭丧着脸,轻轻地扯推他的手臂,小声说道:“你能不能帮帮我?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语文只考了五十二分。”
“还记仇呢?”云朵放下节操,拿出了赞美的态度,“你虽然语文只考了五十二分,可你依然是学神啊!让我们凡人颤抖的学神!”
“求我。”
“喂——”云朵黑着脸看他。
“好吧!”林梓打了个响指,特别仗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你都求我了,我就帮你这一次吧。”
云朵轻轻推开他的爪子——少年,你演得很high啊!
关于怎样帮助云朵,林梓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钱旭东。
如果想把这次中伤化为无形,云朵必须要和钱旭东搞好关系。
云朵特别为难:“他是刘主任的爪牙,我刚刚抢了他的专访,怎么可能和他搞好关系?”
“姑娘,你要学会分析人性。”林梓胸有成竹地说,“钱旭东此人很自负,你请他吃个饭,好好吹捧他一下,然后我帮你掠阵。”
“你帮我掠阵?你也会吹捧人吗?为什么我很没有安全感?”
林梓呵呵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虽然不知道林梓所谓的妙计是什么,云朵还是选择相信他,主要是她现在也无人可信了。程美和她一样是职场菜鸟,出不上主意。孙老师是个老好人,如果由他来建议,肯定也是主动拉下脸去和钱旭东讲和。
至于怎样吹捧钱旭东,云朵又不是小白,还是略懂一二的。
她在一家高档餐厅请了钱旭东、孙老师和林梓一起吃饭。孙老师和林梓一样,都是帮忙掠阵的,而相比林梓,孙老师掠阵是专业级别的,有他在,不用担心冷场。
席间,云朵向钱旭东敬了酒,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感激的原因是专访的那些问题——因为钱旭东之前做过准备,那些临时拟定的问题肯定有他的功劳。
“您整理的问题清单太专业了,根本不像是仓促而就。如果是我,两天也弄不出来。我觉得这次专访成功主要是靠钱老师您,我只不过沾了一点光。钱老师,我看过不少您的稿子,值得我学习的地方真是太多了。”
钱旭东听了云朵这番话,连日来的郁闷稍稍散去一些,他心想:你倒是有良心,可惜头功还是被你抢走了,专访记者的名字是你云朵而不是我钱旭东。
“云朵啊,你还嫩着呢,以后多跟钱老师学。”孙老师说着,又笑着对钱旭东说:“你不知道这个姑娘刚入行时多搞笑,那天游泳锦标赛,赶上唐一白被追问……”说着讲起了云朵第一次做采访时和其他记者吵架的事情,接着又说刘主任念念不忘地把她好一顿骂,她这才学乖。
钱旭东听罢,问云朵:“所以,你是那个时候认识唐一白的?”
“对哦!我后来跟唐一白哭诉我被领导骂惨了,唐一白还挺耿直,说欠我一个人情,所以这次他把专访给我了。本来我还想问问刘主任要不要请您去,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当时忘了问,就被刘主任赶去会客室了。”
钱旭东摆了摆手:“他还你人情你就接着,不就是一次专访吗?”说着,他突然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刚刚有些知名度的运动员而已,他又不是没专访过奥运冠军,唐一白不值一提。再看看云朵,那样小心翼翼的样子,钱旭东心想:新人就是新人。
虽然他依然对云朵谈不上什么好感,但至少不那么反感了。他是个前辈,和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钱旭东这样想。
几人这样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便说到了股市。
孙老师问林梓:“小林,你觉得未来一个月大盘会涨吗?”
林梓扯了一下嘴角:“涨什么,还要震荡一段时间,少说两三个月,除非出现重大利好政策,否则这个概率比较低。”
钱旭东一听这个,不以为然:“你就这么肯定?”
“对!”林梓点点头,“我就是这么肯定。”
这人自信得有些狂妄,钱旭东一下被镇住了。
孙老师笑道:“小钱,我要重新给你介绍一下小林了。”
为了避免林梓“客大欺店”,在他面试之后,几个面试官便对他的来历闭口不言,所以单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很少,而林梓自己也很低调,从不宣扬。现在,孙老师唾沫横飞地给钱旭东“重新介绍”林梓,让钱旭东恍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传销网络里。
孙老师介绍完毕,林梓面上毫无愧色:“孙老师过奖了,不要吓到钱老师。”
钱旭东问道:“那你有什么好的股票推荐吗?”
“我给你看看我最近买的几支,你可以试试。现在入手,七个工作日左右抛掉,涨多涨少不好说,应该赔不了。”
钱旭东看了林梓推荐的股票,都是最近涨的,他更加怀疑:“你不是事后诸葛亮吧?”
林梓只好把自己的账户给他看。
钱旭东被他账户里的金额刺激到了,愣了好久。
林梓还在解释:“玩玩而已。现在的股市很难赚到大钱,又没有杠杆。”
眼见为实后,钱旭东对林梓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他问林梓为什么要跑来当记者,林梓又开始了他的梦想演讲。这次他没有遭到鄙视,钱旭东听了后特别感动。
他们聊得很嗨,直接把云朵晾在那儿了。
这顿饭吃完,林梓开车送云朵回家。
路上,林梓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哥已经成了钱旭东的偶像,报社的人都知道我和你是捆绑在一起的,钱旭东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给你个笑脸。”
云朵一手扶着车窗:“恭喜你又多了一名信徒。”
林梓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偏头看她一眼,问道:“打算怎么谢我?”
“嗯,让我想想。”
“不要说以身相许,那样我会很为难。”
云朵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想太多了。”
她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他,这位土豪哥什么都不缺,她的任何谢意在他面前都拿不出手。
最后,她只好问道:“你希望我怎么谢你呢?”
“我想吃希腊烤羊羔。”
云朵点头:“这个简单,我先搜一搜本市哪里有希腊风格的餐厅。”
“我想去希腊吃。”
“……”云朵有些窘,“土豪,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们这些贫民?我把我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扣除来回机票钱,咱们顶多能在希腊吃顿烤土豆吧?还不一定管饱。”
“我请你。”
云朵不赞同:“那还能算我谢你吗?”
林梓有些不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样?我帮了你的忙,你连烤羊羔都不给我吃。”
云朵立刻眨着眼睛看他。
林梓冷笑:“卖萌没用。下周陪我去希腊,我请你坐飞机,你请我吃饭。”
林梓期待的希腊烤羊羔之行到底没成行,因为云朵连护照都没有,他不得不再次鄙视一番他的老大,然后把这次记账。
最终,他们去了西宁。
云朵奉命来西宁的高原训练基地采访正在这里进行高原集训的游泳队,林梓则是自掏腰包跟来的。
采访的任务比较简单,主要是八卦一下几个知名运动员的训练状态,介绍一下高原训练的好处。
来之前,唐一白在微信里对云朵说他们“累成了狗”,云朵还不信,等上了高原,嗯,别人累没累成狗不知道,反正她自己已经成狗了。
这里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只有水平线的四分之三,多走几步路就大喘气,而这样的条件下唐一白他们还要每天游一万多米,想想就痛苦。
来到游泳馆,出乎意料地,云朵发现运动员们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
她陆续采访了几个教练,咔嚓咔嚓一顿拍照,最后采访袁润梅教练和伍勇教练时,正好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各自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云朵觉得挺有意思,便举着相机把池边和水下加在一起的四个人同时照了进去。
祁睿峰和唐一白游回来时,都露出水面,扶着岸边朝云朵打招呼。
到这时,云朵对教练们进行的采访差不多该收工了。
林梓站在她旁边,握着手机低头看,旁若无人地对她说:“老大,我们去青海湖玩吧?”
唐一白听到这话,仰头看伍勇,笑嘻嘻道:“伍总,我们也去青海湖玩吧?”
伍勇抖着胡楂冷笑。
祁睿峰长臂一伸,轻轻拽了一下袁师太的裤脚,萌萌地说:“袁师太,我也想去青海湖。”
袁师太低头看他,笑得特别亲切:“闭上眼睛。”
祁睿峰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袁师太抬脚朝他厚实的肩膀上一踹:“我送你去青海湖!”
祁睿峰很心碎地被踢进了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袁师太“行凶”完毕,转头对云朵说:“这个就不用报道了。”
云朵捂嘴笑着点头。
目光一转,她看到唐一白正仰头笑吟吟地望着她。
见她看过来,他朝她挑了挑眉,眸光映着水光,澄亮干净而波光荡漾。
云朵移开目光,对林梓摇头道:“我们不去。”
“为什么?”
“我晕水。”
林梓轻哼:“这个借口很烂。”
云朵和林梓离开后,伍勇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爱徒:“不是女朋友?”
唐一白摇头但笑不语,转身一头扎进水里,灵活敏捷的身体在蔚蓝清澈的水中冲开一道笔直的波痕。
云朵和林梓在高原训练基地停留了两天,除了游泳队,还顺便采访了一下来此集训的两个省田径队。
这个高原训练基地建设得很不错,可惜周边特别原生态,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林梓仍吵着想去一百多公里之外的青海湖,云朵让他自己去,最后他只好跟着她回了b市。
而唐一白还要在那里训练半个月。
回到单位后云朵又忙开了。
她跟着水上项目,不只要跑游泳新闻,还有跳水和花样游泳,然后呢,由于资历浅,偶尔会被老记者抓去打杂。值得高兴的是,钱旭东对云朵的态度有了改观,至少面子上很过得去,之前的流言并没有扩散壮大的机会。
其实云朵特别想知道幕后黑她的人是谁,可惜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得罪过谁,于是连林梓都想不出好办法,她只得作罢。
转眼到了四月底,这一天,云朵因为跳水冠军赛的稿子,正在单位加班,突然收到了唐一白的微信。
唐一白:在做什么?下班了吗?
云朵:加班!
唐一白:加班到几点?
云朵:不知道,反正会很晚,明天要出刊。你有事吗?
唐一白:我回家了,想请你吃饭,这顿饭拖两个月了。
云朵:你家在附近?
唐一白:对。
云朵:今天好像不行,我都不知道几点才能完工。
唐一白:宵夜也不行?
云朵:不行!你早点休息,改天请我吧。
唐一白:太晚回家不安全。
云朵:没事,没事,我有小弟护送。
云朵发完这句话,抬头望了一眼坐在前面工位上的林梓。他正趴在桌上睡觉,身体有规律地起伏着。
要说林梓这个小弟,虽然专业技能都没开启,但很忠心,知道云朵要加班,就主动留下来等着送她回家。
从报社回到租住的房子要步行十五分钟,云朵倒不怎么害怕,她觉得b市的治安很好,毕竟是“天子脚下”嘛!可是这几天,附近贴了不少公安局下发的通缉令,要追捕某个四处流窜的杀人犯,林梓知道后,总是感觉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还多次提醒云朵要小心。今天她加班,他更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了。
云朵很是感动。她一个人跑到北方打拼,实在太缺爱,别人对她的一丁点儿好都像甘霖一样,何况林梓对她不止一丁点好。
她抓起自己的碎花小外套,轻轻地盖在了林梓的身上。
下了班,林梓把她送回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云朵轻手轻脚地进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过道里留着一盏廊灯。她在廊灯下找自己的拖鞋,不出意料地又没找到,只好朝着客厅轻轻呼叫:“二白……二白……”
沉睡中的二白被她叫醒了,叼着一双拖鞋飞奔而来。
二白乃宠物界的一朵奇葩,它通过看电视自学了叼拖鞋的技能,且能一下子叼两只,特别给它的种族长脸,只是它从来不叼别人的,只叼云朵的拖鞋。每当云朵换下拖鞋后,它就会鬼鬼祟祟地跑来把它们叼走藏好,等云朵回来,它又会献宝似的叼过来。每次干完这种傻事,它都特自豪地摆着尾巴等待云朵的鼓励。
云朵拿它没有办法,在它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中,她每次都忍不住摸它的头,而这直接助长了它做傻事的气焰。
闲话莫提,云朵换好拖鞋,和二白一起向客厅走去。
路过厨房时,里边走出一个人来,差一点和她撞上。
云朵定睛一看,是唐妈妈。
唐妈妈穿着真丝睡衣,一脸睡意,看到云朵,有些不高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吵到你了?”
“没有,我刚刚喝水。”
“哦,那……”云朵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您不会是想我了吧?”
“哈!”唐妈妈突然笑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她轻轻地拍了一下云朵的肩膀,“早点睡。明早我要请你吃早饭,不许拒绝。”
“啊?哦。”
唐妈妈突然间的友好让云朵有些纳闷,不过她太累了,此刻也没精力想什么,草草洗漱睡觉。
由于昨天睡得晚,云朵被闹钟叫醒时,很是不情不愿。
她揉着眼睛,脑袋昏昏沉沉的,梦游一样飘到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传来隐隐的流水声,云朵反应迟钝,习惯性地推开了门。
接下来的一幕可以排进她此生最震惊的十大镜头——她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正在淋浴的男人。
他背对着她,个子很高,腿很长,宽肩窄腰,身上无一丝赘肉,身材超级棒。上方喷头洒下来的水像是细雨一样落在他的肩背上,反弹出细小的水花,在他白皙的皮肤表面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大部分水则汇聚成数道小溪,蜿蜒地向下流去。
做梦了吗?看来最近压力太大了。
还是这样大尺度的春梦,全裸出镜!原来我是一个如此重口味的人吗?她呆呆地想。
就在这时,那人似乎感觉到了异常,转过身来。
时间像是突然变慢了,云朵只觉眼前的画面仿佛一帧一帧地在播放。
他缓缓地转身,轻轻抹了一把脸,伸手关掉喷头。
她先是看到了他湿漉漉的胸肌,然后视线向下移,腹肌,再向下移……一览无余。
云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个梦太给力了,像人体教学片一样高清无码,虽然是在梦里,仍觉得好羞涩。
她赶紧把视线往上拉,然后看到了他的脸——一张唐一白的脸。
云朵的眼睛立刻直了。
唐一白的眼睛也瞪圆了,震惊到无以复加,一脸“我看到了上帝”的表情回望着她。
两个人像两只呆鸟一样傻愣愣地互相望着,谁都没了反应。
随着他俩的嘴巴越张越大,云朵忍不住揉了两下眼睛。她多么希望等她揉完眼睛,眼前的画面就会消失,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刚才的一切只是梦。
然而没有,这个梦太坚挺了!
云朵快疯了,她的感觉很不好,心里压着一个非常疯狂的念头,正不甘寂寞地要破土而出。
她一狠心,伸手朝自己脸上甩去——快醒醒啊浑蛋!
可是,她的手被半路截住了,唐一白轻轻松松捉住了她的手腕。
皮肤上潮湿滑腻的触感像是莫大的刺激,让她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她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看到了他眸子里自己的影子,她的表情像是见到鬼一样。她看到他睫毛上未干的细小水珠,折射着微黄的灯光,像一颗颗纯净的黄水晶。
连细节都这么逼真,怎么可能是梦啊?云朵好绝望。
这时,唐一白一句话打破了她最后一点希望,他轻声说道:“不是梦。”
“啊——”云朵尖叫一声,那声音比二白被踩到尾巴时还要惨厉。
她甩开唐一白,转身跑了出去,兔子一样敏捷。
唐一白看到她纤细的身影转了两个弯,像一道闪电一样,一头扎进了她的房间——曾经他的房间。
云朵跑进房间后,把脑袋塞进了被子里。
是唐一白!豆豆就是唐一白!所以房东才姓唐!所以他们家的狗才叫二白!她已经得到过很多提示了,可她依然无法猜到这样的神展开,生活真的比电视剧精彩一万倍!
而且,她把唐一白看光光了!呜呜呜,没脸见人了!
云朵恨不得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她趴在床上,像雪地里的傻狍子一样一动不动。
过了半天,传来敲门声,咚咚咚……
“云朵?”唐一白在外面叫她。
云朵仍用被子虐待着自己,未给他任何回应。
唐一白锲而不舍地敲着门,而云朵只顾装死,于是两人像是较劲一般,他不停敲门,她不停装死。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十几分钟,终于以唐一白的放弃宣告结束。
听到门外终于没了动静,云朵松了口气,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她的脸憋得通红,大口喘着气。
她摸过手机,发了条朋友圈发泄:瞎了!
有人秒回了——
浪里一白条:负责。
唐爸爸回到家时,看到儿子正靠在云朵的房间门上玩手机。也不知臭小子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咬着嘴唇轻笑,眼睫轻轻掀动。他应该是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倒是没像平常一样穿浴衣,而是换了t恤和沙滩裤。
唐妈妈轻声对唐爸爸说:“奇怪了,你也不帅我也不靓,怎么生个儿子这么好看?每次不管他做错什么事,看到他那张帅脸,我就很轻易地原谅了他。”
唐爸爸摇头:“谁说你不靓的?你是天下第一美女好不好?没听过‘女肖父,儿肖母’这句话吗?生个儿子当然像你,天下第一帅哥无疑。”
唐妈妈横了他一眼。
其实,年轻时的唐妈妈是那种气质型美女,第一眼看并不会让人惊艳。唐一白长得帅,不完全是妈妈的功劳,只能说这小子太会选择性遗传了。脸型和鼻梁随妈妈,个子也随妈妈,高于平均水准线。眉毛和眼睛像爸爸。嘴唇呢,也更像妈妈,不过自己进行了修正,没有妈妈那种清冷的线条,而是偏柔和,笑的时候有点轻佻。总之,他的投胎技能max,且自带ps系统。
此时,看到自家儿子在云朵小姑娘的房间门口靠着,唐爸爸便问:“豆豆,你已经看到云朵了?”
唐一白轻轻嗯了一声,答道:“她已经看到我了。”
唐爸爸并不知这话中的深意,只是说道:“那你守在人家小姑娘的门口是要做什么,骚扰她吗?”
“不是。”唐一白说着,走到客厅坐下。
他低头刷新朋友圈,发现刚才云朵发的那条信息已经删掉了,他不禁莞尔,给云朵发了条信息:已截图。
云朵没有理他。
唐爸爸追到客厅,不依不饶道:“别以为我不懂,你肯定是看到云朵长得漂亮,后悔了。我告诉你,晚了。不要以为你是我儿子,我就能容忍你骚扰咱家房客。”
唐一白有些无奈:“爸,我真没有。”
“呵呵!”唐爸爸冷笑,“知子莫若父,你从小就流氓。小学一年级就带女同学回家做作业,还一次带三个。”
唐一白无奈地看着他:“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您还提?而且,那也不是我带回来的,是她们跟回来的。”
他很无辜好不好?刚上小学时学校离家很近,他上下学不用爸妈接送,某一天放学回家时就被同班同学尾随了。他还傻乎乎地以为大家顺路,本着团结友爱的原则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们买了糖芋苗。等吃完零食,她们就集体跟到了他的家门口,说想跟他一起做作业,于是唐爸爸买完菜回到家时,就看到家里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小朋友。儿子的朋友这么多——虽然都是女孩子——唐爸爸很高兴,做了好多饭菜。做完饭后觉得不太对劲,他就问女孩子们有没有和家里说,小孩子做这种事也心虚,都没跟家长说明去向。
好嘛,这下乱了套,唐爸爸赶紧给三个孩子的家长打电话,又打电话到学校。那边几个家长找不到自家小孩,都急疯了,正在学校闹,接到电话,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唐一白家。可想而知,几个家长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唐爸爸赔笑半天,把他们送走了。走的时候,几个家长意味深长地劝唐爸爸,要好好教育自己家的小孩,不然以后会长歪的。
那次,唐一白被爸爸妈妈批评了,第二天去学校又被老师批评,老师还威胁他说以后再出这种事就不要想着戴红领巾了。总之,他被三个女同学坑苦了,往事真的不堪回首。
现在,唐一白不想回忆这件事,就问妈妈:“妈,你饿不饿?”
唐爸爸听到这话,果断跑去厨房了。
唐妈妈是一个守信用的人,说要请云朵吃早餐,就一定要请。何况云朵是她的人证,昨天晚上臭小子还阴阳怪气地问她为什么不“租个姑娘”回来,今天她当然要看着云朵打他脸。
于是,她去敲云朵的门,咚咚咚:“云朵?起床了吗?”
等了一会儿,房门才轻轻打开。
云朵扶着门,小声说道:“阿姨。”
唐妈妈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我……不太舒服。”
“要不要紧?送你去医院?我这儿有免费劳动力。”
“不用,不用!”云朵一想到那个免费劳动力是谁,就感觉头皮发紧。
“那就洗漱吃早餐吧,吃完早餐再休息。”
唐妈妈说话像是在下达命令,云朵一不小心又服从了:“哦,好。”
云朵收拾完毕时,唐爸爸已经把早餐摆上了餐桌。
长方形的原木餐桌上放着小米山药粥、蒸玉米、煎蛋、小笼包,还有水果。粥是出门晨练前煮好的,小笼包是回来时在楼下买的。
云朵坐在餐桌旁,面对热气腾腾的早餐,很沉默。
唐爸爸和唐妈妈并肩坐在她对面,理所当然地,唐一白坐在了她身边。
唐妈妈清了清嗓子,对云朵说:“云朵,还没给你介绍呢,这是我儿子,唐一白。”
唐一白叹了口气,语气有点忧伤:“爸、妈,你们果然不关心我。”如果他们看到他的专访,早该知道他和云朵认识。
唐爸爸哼了一声:“不关心,你能长这么大?”
还是唐妈妈看出了端倪:“你们早就认识?”
云朵解释道:“叔叔、阿姨,我是一个体育记者,知道唐一白的。”顿了顿,她补充道:“只是不太熟。”
唐一白轻笑一声,低头小声说:“是吗?”
云朵埋头吃着早餐,前所未有地快,咀嚼的速度像小松鼠一样。
唐爸爸和唐妈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不同寻常的意味。
吃过早餐,唐叔叔和唐妈妈都去上班了。
云朵很遗憾不用上班,今天是她的休息日。
她想要溜回自己的房间,却被唐一白挡住了去路。
唐一白低头看着她,温声说道:“还在生气?”
云朵垂头答道:“没。”
“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他解释道。
“没什么,我只是……需要冷静一下。”她需要时间消化这样的事实,以及这样的尴尬。
唐一白还要说什么,这时,他看到二白摇着尾巴过来了,嘴里叼着个网球。它走到云朵身边,低头把网球放下,然后抬头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云朵每次都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最终还是带着二白出门了。
唐一白像个保镖一样跟在身后,以至于这一人一狗看起来特别威风。
唐一白眼里的唐一白:忠诚的护花使者。
云朵眼里的唐一白:勤劳的铲屎官。
二白眼里的唐一白:可恶的第三者。
两人一狗来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宠物公园,这里猫狗很多。
二白的脾气好,从不招惹是非,因为做过绝育手术,也不近女色,整天只知道傻吃傻玩。云朵把网球扔出去,它高高兴兴地捡回来,放在地上等着她再扔。
唐一白捡起网球,嗖的一下扔出去,网球像一颗飞逝的流星般奔向远方的小树林,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二白望着网球的运动轨迹发呆,背影那个萧瑟啊!然后它突然转过头,委屈地看着云朵——看不到了。
云朵无奈地看了一眼唐一白。
唐一白只好带着二白踏上了寻找网球的“征程”。
云朵留在原地,摸出手机和陈思琪聊天。
云朵:不小心看到男人的裸体怎么办?
陈思琪:看情况。身材好吗?
云朵:好!
陈思琪:那个地方,饱满吗?
云朵:……
陈思琪:你看到谁的了?
云朵:唐一白。
陈思琪:啊……
陈思琪:唐一白是祁睿峰的,你为什么偷看他?你这个流氓!
陈思琪:快说,他那里大不大?我早就想知道了!
陈思琪:隔着泳裤目测误差比较大!
云朵:……
陈思琪:所以,你是在跟我炫耀吗?很好,你成功了!绝交!
云朵: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感觉好尴尬。
陈思琪:明明是你赚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人家唐一白说什么了吗?祁睿峰说什么了吗?
云朵:……
陈思琪:矫情!
难道真的是我矫情了吗?云朵陷入了自我检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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