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先生阖玉棺(五)-《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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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一颤的还有书桌前的李十一收拣字画的手,她的耳廓略微翕动,将一墙之隔的话语悉数纳入神识里,阿罗在说给阿音听,同样也是说给李十一听。

    她的手捻着眼前宣纸的一角,抿唇望着上头的字。

    正中央的“萍水相逢”四字并不陌生,陌生的在下头,有一排歪歪扭扭,蚯蚓似的笔画,将这四个字描摹了下来。

    笔迹深浅不一,起头顿点也毫不讲究,连一旁不当心沾染的墨点子也昭示着写字人的生疏,李十一望着那四个散了骨架的字,隐约瞧见一位小姑娘趁她不在偷溜进书房,虔诚得大气不敢出,一笔一划地照葫芦画瓢。

    李十一提起笔,想了想又放下。

    其实那日她的话并未说完。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李十一露出一个不大成功的笑容,叹口气,果真是——他乡之客。

    门被推开,宋十九走了进来,皮草领子扫着冻芙蓉似的脸,羊皮手套一摘,拍了拍上头的寒气。她见着李十一,挽唇一笑,将手里的信封搁到桌上,低头抽出一叠卡片大小的纸,那纸覆着胶面,摄魂似的拓着熟悉的剪影。

    她将几张相片摆到桌面,摊开给李十一瞧:“上回领着春萍去照相馆影的相,今儿洗出来了,你瞧瞧,好看不好看?”

    李十一扫一眼,照片里春萍局促地坐着,眼里略显惊慌,嘴角却翘得高高的,将两颊牵动得十分喜庆,一手攥着红袄子,一手拉着一旁的宋十九。

    宋十九放松地跨坐在木椅扶手上,笑得春风拂面,意气动人。

    李十一的眼帘缓慢地开闭,食指指腹自照片上宋十九的肩膀处抚摸下来,停到她与春萍交握的手上。

    她的神情不同以往,宋十九敏锐地敛了三分笑,将眼神落在李十一的指端,又兜兜转转地勾上来,仍旧是弯着眼角,说:“我总在想,为何她待我比旁人亲近三分,我亦对她一见如故,今日方知有这样的缘分。”

    慨叹的语气不大明显,听起来似一个试探。

    李十一直起肩膀,将她的手握住,在掌心儿里攥了攥,一会子才应道:“十九。”

    宋十九的眸光凝住,定定看着她。

    西洋时钟咯哒咯哒,划船似地前进,将水面的波涛越搅越大。

    李十一听着井然有序的秒针,将五指同宋十九的交缠,二人的掌根贴合着立起来,她的眼神也进退两难地立了起来。

    她对宋十九平淡而温柔地说:“将她送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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