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长亭九梦君(四)-《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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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阿音有些激动,连动脉亦一抽一抽的。她仔细品着阿罗的话,若不是听的,那便是看的,她或许在窗台上,又或者在门后头,或许在路灯边上,一直在瞧着她。

    她看她看了多久呢?她不大敢想,尤其阿罗本就有病在身。

    阿罗将她头上的巾子拿下来,在水里过了一遍,略用力拧一把,声音却没什么重量:“若要我来,装个样子便是了,何必如此?”

    阿罗的镇定衬得阿音绯红的面颊像个笑话,她也没力气再反唇相讥,只咬一口嘴唇,道:“你是阎罗大人,作个样子,不是一眼便瞧出来了么?”

    她许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同阿罗说话了,以至于她不自觉地攥着她的袖口,尽管她苦心孤诣地病了一遭,仍旧被立马戳穿,但她还是觉得,这烧起得值。

    因着这病症耗光了她的力气,带走了她的硬气,敲碎了她的骨气,心底的孤寂和脆弱被放得比天大,她站也站不起来,骂也骂不出来,仅能放低了身段,躺在床上安静地望着阿罗。

    她病了,阿罗也病了,她们便前所未有地平等了。

    阿罗将巾子搁到她额头,指尖不由自主地滑过她耳畔,喉头又痒起来,她捂唇轻轻咳嗽一声。

    阿音拽住她另一只手,放在手心里硌着。阿罗在抖动的气息间望着阿音,看她干得裂了皮的嘴唇,仍旧有着婉转多情的弧度,眼角往上飞着,瞳孔里却有了低眉敛目的情绪,氤氲得似她爱喝的茶。

    茶泡好了,散着雾气等待她享用。阿音想明白了,散着雾气等待她回头。

    阿音思来想去,决意不再迂回,于是捉着她的手,挣扎着起了身,道:“旁的且不论,我只问你,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她说得十分直接,令阿罗心神一动,抬眼看着她。

    阿音的眼眶红红的,又道:“若有,我便给你认个错。”

    她的表白里又回复了些往日的嚣张,讨价还价的,好似在谈一个不肯吃亏的买卖。

    阿罗抿着嘴角,默了一会子,才问她:“若没有,便不认了?”

    阿音抬起下巴,头发乱糟糟的:“是,死也不认。”

    她想得十分明白,她若是有错,那便是口是心非,糟蹋了阿罗的爱意,可若阿罗心里没她了,那她便一丁点儿也不必示弱。

    未关牢的木窗又噼里啪啦打起来,阿音缩了缩骨头,病气令她孱弱极了,也不自信极了,她分不清窗户此刻扇动是不是因为阎罗的缘故,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强撑还能维持多久。

    她看向阿罗,阿罗沉着秋水眸注视着她,动了动嘴唇,漆黑的瞳孔凝固着千万年的时光。

    她说:“对我认错。”

    她用漫长的时间等一个可能,等到了。

    阿音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命令。她望进阿罗的眼睛里,听见她说——

    你应当对我认许多许多的错,因为我,十分十分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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