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长亭九梦君(二)-《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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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盈盈水目亮晶晶的,偏偏翘起来的嘴角不受控地抽了一抽,有那么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宋十九将脖子抻了抻,看向阿桃搭在阿罗胳膊弯儿上的手。

    十指纤纤,葱根似的,一双素手也好看得很。半点不似做过活计的样子。

    阿桃有些不安,将手撤了撤,阿罗摇头示意她退身一步,想要同阿音说什么,对上她大喇喇的视线,又本能地缩回眼神,垂头望着她手里的衣裳。

    就是这么一个回避的动作,令阿音想起自己同她说那些撕心裂肺的狠话时,阿罗将搁在桌上的手蜷起来,作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阿音的心一瞬跟针扎一样疼,她这才明白,阿罗原来并不是直来直往的姑娘,从前只因她愿意对她敞开,因此才抛下许多矜持和脸面,将赤诚诚的一颗心捧给她瞧。一旦她收回去,自己便连门儿也找不着,无头苍蝇似的在外头乱撞。

    她撞得难堪极了。她的青梅竹马,她的闺中密友,她的牌搭子,还有这一朵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桃金娘,统统都看着她的难堪,她的双肩撑得酸痛,脸上燥得火热,甚至连耳朵眼儿里也烘了起来,偏偏心肝却凉冰冰地降了温,令她难受得仅能虚着眼睛望着面前的人。

    自她向李十一求了情,便数着日子想这个人回来。

    第一日她抄了那几句酸掉牙的情诗,第二日她为衣裳办了个选美,第三日她拎着两双鞋问睡眼惺忪的宋十九哪个鞋跟的高度最恰到好处。

    而这一日,终于样样都对了,她坐得娴静又温婉,晨起的妆容最是服帖,周身的香味不浓不淡,偏偏就是她等的人,出了差错。

    她设计过许多或随意或郑重的道歉方式,可就是没想过,对面的人竟变成了两个。

    令她张不了口。

    阿罗绵长的呼吸起起落落,也未再解释什么,只对李十一道声乏了,便同阿桃一前一后上了楼。

    阿音顿了顿,低头仍是叠衣裳。

    视线里出现一只漂亮的手,垂着五指略动了动,阿音抬头,见李十一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朝她伸出手。

    “衬衣。”李十一叹气,皱得不成样子了。

    阿音咬住下唇,将手里拧着的布料还给她,眼神又似那日那样颓了下来,湿漉漉的一朵开败了的花。

    李十一拎起衣裳拉着宋十九离开,留下一个爱莫能助的背影。

    阿罗自回来后便与阿桃同进同出,通常只下楼用饭,而后便又回屋里窝着,阿音经过时总忍不住瞧两眼,里头黑漆漆的,仿佛连灯也未点,偶然传出阿罗清雅的咳嗽声。

    她对阿音也没了从前满心满意的温柔,说话时隔一张凳子的距离,神情也保留三分余地。阿音一肚子的话无从说起,仿佛卯足了劲儿却打在了棉花上,她一日比一日怏下去,晚间睡不着,坐到阿罗房间跟前的楼梯处发呆。

    初冬的夜晚冻骨头,阿音打了个哆嗦正要回房,却在脚步声中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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