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长亭九梦君(一)-《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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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罗说她没有别的法术,可阿音觉得有。

    比方说,入梦术她一定修得炉火纯青。

    阿音睁开眼,在静得同棺材似的黑夜里醒来,鼻端是雕花床老旧的木香味,四四方方的容器如此熟悉,将她的美梦困在其中,以长钉封牢,然后埋进地底下,成为一个死去的秘密。

    想念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东西,也是最得寸进尺的赖皮脸,只要你给它透个门缝儿,它便拖家带口地住进来,一副主人家的样子。

    起初阿音还装模作样地赶赶它,日子久了,她也不负隅抵抗了,于是阿罗便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自床上起来,百无聊赖地打开门,望着空荡荡的走廊有些恍惚,她想起有位姑娘曾柔柔弱弱地站在悬浮的月光中,抬头同她说:窗户关严实,被子也盖牢些。

    她的头发细得很,铺在枕头上时像顺滑的丝缎。

    阿音摩挲了几回自己的指腹,忽然叹了口气。

    阿音十分明白,许多人和事本就是没头没尾的,但人们通常不会锱铢必较地讨一个说法,一旦你认为一段故事需要安上结局,那便意味着,它十分重要。

    而结局并不是为了让人死心,却是为了掂量不甘心的分量。

    阿罗的出走,便是那杆掂量的秤,秤砣将阿音的顾虑与回避沉下去,秤杆子将她的爱情挑起来,刻度是她消失的日子,日子越长,刻痕越深。

    她掩门而出,笃笃叩响五钱的门。

    五钱睡眼惺忪,眉毛皱得似刚被刨出土的蚯蚓,话语里却没什么脾气:“有事?”

    阿音妖娇娇地努了努嘴:“打牌么?”她没法子去扰李十一和宋十九,唯有这鬼差同她一样形单影只。

    五钱转头看墙上的西洋钟,又转回来:“寅时。”

    凌晨三点,五钱习惯性地将它转换成十二时辰。

    阿音挠一把脖子,抓出隐隐约约的红痕,道了声“罢了”,便侧头要回去。

    五钱想了想,却道:“你既来了,将信拿走。”

    “信?”阿音挑眉,靠在墙边儿上。

    五钱回身,自书桌的抽屉里拿出几张碎碎的纸,捏在手里走过来,阿音眯着眼,待瞧清了,心里便霎时狂风大作。

    她雪白的胸脯抽了一抽,脚后跟一退,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但她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将视线从眼熟的纸张上挪开,挪到五钱脸上,哑着声儿问他:“给我做什么?”

    她撕的东西,给我做什么?

    五钱胳膊一伸,递给她:“大人走了,却没带走它。你的东西,自要物归原主。”

    心脏一缩,似被兔子踹了一脚,阿音未伸手,只悠着眼神看他:“我的东西?”

    五钱清清嗓子:“天不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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