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二)-《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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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止,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她一时想不起来许多成语,但她笃定最精妙的成语搁在阿罗的眉眼间也不为过。

    她的指腹在阿罗的下唇上一压,随即收回来,忽然虚虚地拢了拢眼睫,望着阿罗安静的侧脸,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从前……是不是见过你?”

    这话不需要答案。无论今生,还是前世的一面之缘,自然是见过。但阿音说的似乎不是这个。

    阿罗的嘴唇微微张开,心脏像被玻璃罩子罩住,而后有人在外头拎着钢管子轻轻一敲。

    玻璃罩子的震动令她心神荡漾,可又有隐隐的紧张,生怕那人再用力一些,便失手将玻璃敲碎。

    她别过脸,同阿音温柔地对视,说:“是。你还说,要娶我。”

    阿音的鼻翼翕动了三两下,望着她,又咬着嘴唇笑了,好似听了一个不大成功的笑话。

    “多大的本事呀,娶阎王。”她笑着摇头,将脑袋正回去。

    阿罗也笑了,望着房顶阳光跳动的阴影不做声。

    又懒了一会子,便听得五钱来敲门,说是午饭好了,请她们下去吃饭。阿罗应了,同阿音一齐梳洗后,松松护着她的腰下了楼。

    几人见阿音无碍自是高兴,一顿饭吃得比年夜饭还热闹些。碗碟见了底,李十一才拭了拭嘴角,同桌上的人说要去寻狌狌的打算。

    “狌狌,在哪里?”涂老幺问。

    宋十九道:“十一早晨遣纸人去了山神庙,青蛇说,在重庆。”

    “好家伙,这远呢。”涂老幺同涂嫂子站起身拾掇碗筷,“几时动身?”

    “你同嫂子四顺留在公馆。”李十一道。

    “咋……咋的?”涂老幺将碗摞在桌边,紧张起来,怕不是觉出他实在不中用,往后再不带他了。

    李十一笑了笑:“此行关乎十九的过往,也不知好坏,许多人跟着去,她不大好意思。”

    她顿了顿,又添一句:“我们几日便回。”

    “嗨!”涂老幺赖笑,寒碜一眼宋十九,“既如此,你涂哥便不去了,有菩萨护着,想来也出不了岔子。”

    他大手一挥将碗端走,油腻腻的手一冲便麻利地洗起碗来。

    涂嫂子将筷子合成一束,底部在桌子上跺了跺,不大好意思地抿笑对李十一点了点头。李十一鼻息微动,心领神会地淡淡一笑。

    洗过碗,几人又在院子里纳凉打牌,涂老幺输得抓心挠肝,索性蹲在凳子上涨手气,涂嫂子刚打扫过屋子,正要清扫秋千下的树叶子,举着扫帚经过,顺手照着他的屁墩儿给了一下。涂老幺“哎”她一声,转过来将牌扔出去,视线追着涂嫂子躬身打扫的背影,又“嘶”一声转过头面向牌桌子。

    他蓦地想起了要紧的。

    “你们走了,留我在这里,有一样我却实在要问明白。”涂老幺伸手码牌,“这院子恁气派,究竟租金几个钱,几时交租,你们同我交个底儿,我好歹备着些,回头再教人赶了。”

    一时风吹云静,二位姑奶奶同五钱竟毫无反应。涂老幺抬眼,见阿罗摸一张牌,轻声道:“我几时说过,这公馆是租的?”

    “哎?”涂老幺怔住。

    不远处的石阶上正中撂着一盘新鲜的瓜果同红枣,二位佳人一左一右坐着,精美的旗袍卧在阶梯上,开叉处雪白的大腿一晃,阿音拈一枚肥肥的枣子,搁到嘴里嚼,眼神儿一眯一眯的,惬意得似出了洞的狐狸。

    “你说说,姐姐我是什么运气,一桌拢共四个牌搭子,一个阎罗,一个府君,连你也是个有来头的。”阿音含着红枣同身旁的宋十九扯闲篇儿,“我寻思,世事不能这样巧,保不齐,我也是个神仙。”

    宋十九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撑着下巴,眼神随着李十一打牌的动作起起落落。

    阿音将胳膊往后一撤,反手撑在身后,乖张地半躺下去,跟着宋十九的视线瞧了一会,枣核儿顶着口腔,感叹:“真是万万想不到,李十一这闷葫芦,竟也是泰山府的。”

    宋十九娇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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