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令相思寄杜蘅(十)-《问棺》


    第(3/3)页

    这样的空洞令她茫然又不适应,她捉着绢子抚了两下胸口,垂眸将牛奶喝下去。

    正吃着饭,却听外头的小花园里传来“啊!”的一声大喊,几人对视一眼,放下碗筷出去,才刚迈过门槛,便听得涂老幺快活的叫喊声:“你,你们怎的来了!”

    众人一瞧,见是风尘仆仆的涂嫂子抱着涂四顺立在一边,脚下搁着几个包裹,身边立着五钱,面前是掐着自己大腿的涂老幺。

    涂嫂子见涂老幺仍是不长进的模样,嗔他一眼,落落大方地同几位熟人打过招呼,见着宋十九时愣了愣,很有些没敢认。

    宋十九跑上前,将涂四顺接过来,抱在怀里逗弄。这才过不久,涂四顺足足大了一圈儿,白白胖胖的,十分壮实,望着宋十九咯咯直笑。

    阿罗见涂老幺仍在怔愣,便上前去,示意五钱将行李收拾到屋里,柔声解释:“你那日说对月思亲,十一便同我商量,遣人将涂嫂子同涂四顺接过来。”

    李十一接口道:“八月里出了廖大人的刺杀案,举国动荡,听闻北伐军又要北上,涂嫂子一人实在令人放不下心,咱们的公馆在法租界里,又互相有照应,总比北平妥当些。”

    涂老幺回过神来,感怀的话说不出口,只发出了一连串的“嗳嗳嗳”,“是是是”。

    李十一淡淡一笑,将叙旧的场子留给涂老幺,默了一会子,走到阿音身边,对她颔首:“来。”

    阿音挑眉,跟着李十一的步子走到另一头的秋千架旁。李十一靠在架子边,阿音坐在秋千上,晃悠两下等她开口。

    李十一道:“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她顿了顿,说:“我仍旧想找一找白矖神像。”

    那日虚耗扔出的快活,不仅宋十九瞧见,阿罗瞧见,李十一也瞧见了。

    “既寻着了踪迹,总不能就此放弃。再则,无论今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想,它应当是你自个儿选择的。”

    阿音一怔,手扶着麻绳,抬眸看她。

    她对上了一双坦白的眸子,诚恳得令她的心神一荡,李十一的双眼最是黑白分明,可总藏着纷杂的情绪,她习惯了将话憋在心里,你不问,她向来不说,你问了,她也不一定说。

    可此刻她的神情透明得毫无遮掩,阳光直射一样令阿音不适应地眯起了眼。

    李十一低头,一面思忖一面说:“我想了许多,从前我什么话也不同你说,自以为做一样,好过说一万回。可是……”

    “可是,”阿音将头转回去,目光悠长地望着另一头对着涂四顺笑的宋十九,“你从她身上学会了坦诚相待。”

    李十一抿唇,亦侧脸瞥一眼宋十九,正巧宋十九抬头看她,对上她的眼神,又不大自在地将头低了下去。

    阿音将二人的对视纳入眼底。她时常在想,李十一究竟喜欢宋十九什么。在这一刻她好似明白了一些。

    从前她、李十一、涂老幺是散的,一个倚门卖笑,一个守着烟摊,一个走街串巷,心里头或许揣着小小的秘密和坚持,但总归只想着活下去,于是他们活得灰头土脸,活得赖皮赖眼,活得很不成样子。

    然而宋十九将一切都串了起来,令将她抱出来的涂老幺起了责任心,令摸不出它身份的阿音起了防备心,而后统统变作了疼爱心。而李十一撕下了腐皮,搬离了木屋,春夏秋冬过成了日子,宅子变作了家。

    阿音笑笑,晃了晃秋千,对李十一说:“成。”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