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令相思寄杜蘅(九)-《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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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音趴在桌上,撩起眼皮扫一眼正儿八经的阿罗。

    她仍旧是柔弱而可人,却带着不怒自威的三分笑,同虚耗轻声说:“倒是好些年没见了,你的本事亦精进不少。”

    她的话里留有余地,足够虚耗想起来宋徽宗时摸进了阎罗大人的府邸,偷了她一位小婢子的快活,而后被这菩萨似的美人温温柔柔地送去油锅里炸了整一百年。

    冷汗远比它更识时务,将酸臭的红袍子浸得透透的。

    却见一直在暗处的宋十九上前来,捋清杂乱的思绪,略俯下/身看它:“我记起来了。”

    她皱眉:“那日/你爬上窗户找我说话,还给我瞧了……”

    “怎么回事?”李十一出了声。

    虚耗略一琢磨,这姑娘穿着不大起眼,打扮也不是顶出风头,可阎罗大人待她仿佛十分客气,方才还亲手为她斟了一杯茶。

    不必细想,它便咕咚一声叩了头,一五一十交待:“我原本在佘山一带晃荡,有一晚却被这位姑娘的喜悦惊醒,我随着她一路到了这公馆,潜伏了好几日,想偷掉她的快活,可不想她的愉悦竟十分牢固,我在她床头立着,同睡梦中的她拉锯了几回,她愣是不给我。”

    “那快活,是啥?”涂老幺问。

    虚耗被钟馗大人唬得险些跳起来,哆嗦着嗓子道:“说是,说是有个姑娘吻了她。”

    众人心知肚明地沉默,李十一抬手,食指抵住鼻端。

    虚耗说得来了劲,倒豆子似的一股脑抖落干净:“我便想了法子,跟着吻人那姑娘,见她竟在另一个姑娘跟前解了衣裳,我喜不自胜,忙将这一幕的影像吞下来,吐到原先那个姑娘跟前,指给她瞧。”

    这姑娘那姑娘的,它自个儿说得有些晕。虚耗心慌,没大敢抬头仔细观察,也不晓得三个姑娘竟都在跟前,亦浑然不觉众人更沉默了些。涂老幺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紧闭嘴,只将眼透出细小的一个缝,暗暗打量周遭。

    “那姑娘登时便惨白了脸,滚了好几颗金豆子,我便趁机将她的快活抢了个干净,一溜烟跑了。”

    虚耗垂着头,等候审判的来临。

    最终是李十一打破了沉默,问它:“她的快活,在哪里?”

    “我的帽子里。”虚耗将帽子摘下来,往里头瞧了瞧。

    “找出来,还给她。”五钱说。

    “哎。”虚耗应了,一屁股坐下来,在帽子中慢慢地掏。

    满满当当的宝贝塞在无底洞里,它掏得十分吃力,生怕几位大人恼了,索性将帽子翻过来抖了抖,一面掏一面扔。

    它扔出来的是肖似圆月的幻影,绣花绷子似的,里头绣的是各人五彩斑斓的高兴事。

    北平的老爷娶了新姨太,山东的姑娘生了大胖小子,云南的小伙挣了一石米,四川的老鼻炎碰着了神医。

    它一面瞧一面摇头,将七嘴八舌的喜事扔得四散在地。

    众人也围上前,仔细找寻,宋十九却蓦然发现了里头一个不寻常的。

    那是一位公子寻花问柳的乐事,里头有个窑姐儿百媚千娇,眼熟得紧。她心下一凛,忙要挪步子将其遮掩住,却见阿罗伸手将尚未瞧见的阿音一揽,扶着她的头埋到自己肩上,隔绝住她的视线,随后将眼神温柔地落下来。

    宋十九同她对视一眼,又回正头,将那一个捏在手心,藏到最底下。

    “找着了!”虚耗站起身来,托着一个顶大的琉璃似的圆球。

    宋十九的高兴比旁人都要多些,虚耗掂了掂,十分舍不得。

    “你说说你这姑娘,怎活得这样乐呵。”它忍不住埋怨一句,若不是它被这高兴馋了,也不至于被捉住。说着示意宋十九转身,蹲下来,自己立到她身后,将圆球靠近她的颈椎处,嘴里念念有词,长长的经历带着香甜的喜悦,流沙一样淌进宋十九的身体里。

    那些快活光华四溢,每一幕都是李十一。

    “涂老幺这样笑不好看,你这样笑,好看。”

    “我若立刻说许多谎,是不是便能同你一块死了?”

    “我非人,不怕招魂,也非鬼,念经不管用,你预备如何吓唬我,才能让我不喜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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