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令相思寄杜蘅(七)-《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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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音撑着下巴,含笑望着李十一,她此刻仍旧波澜不兴地冷着一张脸,但她却从她方才不自觉抹一把手心的动作里瞧出了残留的紧张,她还是不习惯将欢喜大铺大张,只是在反常地揶揄涂老幺的时候,将细小的愉悦与灵动藏在里头。

    而她的情绪却总是因藏匿而十分动人。

    略招呼了几句,便进入正题,李十一将方才所见细细告知阿罗,阿罗沉吟一会子,点头道:“我没想错。”

    众人不解,听她娓娓道来:“是虚耗。”

    “‘夜于灶里点灯,谓之照虚耗。’”李十一恍然。

    阿罗点头:“这传说也有几百年了,记在《唐逸史》里,说是唐玄宗曾梦见一小鬼,偷了自己同杨妃的玉笛和香袋,玄宗斥住,小鬼自称虚耗,素日好窃财物,并且——擅偷盗别人的快乐。”

    《唐逸史》里有言:“虚者,望空虚中盗人物如戏;耗即耗人家喜事成忧。”

    涂老幺听得目瞪口呆,咋舌道:“怪道呢!那日我见着那小人儿,竟是这个。如此说来,小阿九的快活,竟是被这祸害偷了去!”

    众人默然,听阿音问:“那方才十一见着的虚线?”

    “应当是因着意志,回归的些许欢愉。”阿罗顿了顿,“维持不了许久。”

    李十一未出声,想起方才一脸病容,却眸光闪闪的宋十九,心里蓦地一抽。

    涂老幺叹口气:“龟孙子。怎样治她?”

    阿罗将长发拢过来,五指在上头摸了摸:“这小鬼,我倒是不放在眼里。明日五钱回一趟泰山府,请……”

    “我有法子,或可一试。”李十一抬头打断她。宋十九来历未清,她不大想替她欠泰山府的人情。

    阿音对上她的眼神,生出了不大妙的预感。

    待回屋,已是十分晚了,如今过了伏夏正入秋,连蝉鸣也不爱搭理黑夜了,李十一在安静的晚风里洗过澡,正要关灯歇息,却听门被轻轻叩响,她起身开门,见是宋十九。

    她穿着与自己款式差不多的睡袍,卷曲的长发勾勒瘦削的双肩,背手望着她。

    “怎么了?”李十一轻声问。

    宋十九将左脚支开,略点了点,又收回来并拢,仰头望着李十一:“咱们在一起了,可以一起睡了,是不是?”

    李十一缓慢地眨了眨眼,表情因背着光而看不大清晰,好似是将嘴角抿起来润了润,一会子才说:“是。”

    宋十九仔细听了听,她的“是”里有温柔的笑意,并不勉强的样子。

    于是她埋头将手递给她,跟着她掩门睡到了床上。

    西式的床十分大,李十一睡一边,宋十九睡另一边,中间宽敞得能再塞下阿音并阿罗,宋十九侧卧着,伸手抠着床板边缘的木料,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少女显而易见的郁结,她的情绪又低沉下去,背影孤零零的,似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李十一偏头看她,看她随着呼吸浅浅起伏的曲线,同一头哀怨一样散乱的秀发,瞧了一会子,同她说:“你过来。”

    宋十九的双肩一僵,随后慢慢地平躺下来,睁着眼睛望着她。

    李十一朝她侧卧过去,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又捧住她的右腮,轻柔地抚摸两下,未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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