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75下-《你别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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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天刚亮,王闯再次风尘仆仆赶回病房,脸上带着怒气。

    他推门进去,第一眼没找到秦幼音,定了定神才看见她蹲在墙角,一点声息也没有,灰扑扑的一团影子。

    秦幼音闻声抬头,吃力眨了下酸痛的眼,扶着墙站起来,声音哑得听不清:“王叔叔。”

    王闯拧眉:“你在那蹲一晚上?不是有陪护床吗?音音,别怪我说你,队长为你都这样了,你得懂事点,别这么脆弱,队长还等你照顾。”

    从王闯入职开始,一直跟在秦宇身边,把他当神一样崇拜。

    如今屡破大案的英雄人物竟然冲动地失格至此,成了多少人阴阳怪气的谈资笑柄,他气得在队里发了一通火,现在一看秦幼音,不禁有些迁怒。

    “你也不是小孩儿了,遇到事得冷静,你要是搞病了,伺候不了队长,还得让大伙儿跟着多操一份心!”

    秦幼音舔了下唇,双腿麻得站不住。

    她直视王闯,尽量说得连贯:“我不会病,不需要人操心,有什么安排通知就好了,我配合照做。”

    王闯闭了嘴。

    “还有,”她用力扣着墙面,“我爸做的事,是他的选择,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因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王叔叔,您不用反复加重我的罪恶感。”

    王闯一窒,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生硬转移话题:“……段老七受重伤,应该不会马上反扑,等队长脱离危险期,最多一周内让你们换地方,这几天你抓紧打点一下学校那边,做好……”

    他稍一停顿:“做好长期不能回来的准备。”

    秦幼音懂他的深意,是要做好随时可能出意外,再也回不来的准备。

    秦宇是戴罪之身,局里肯保护已是念情,分不出多少警力给他们,如果留在本地,那相当于摆在明面上,防守匮乏等人来报仇。

    王闯接受不了,只有把他们转移,离开这里,才能尽可能降低风险。

    但也仅仅是降低而已,生命威胁必定如影随形。

    秦幼音唇动了动,腿上血液逐渐循环,针扎似的疼,连着心,五脏六腑,都掉进竖满尖刀的尖锐冰窟里。

    “我还有件事要问。”

    王闯想到了,默然片刻说:“顾承炎?”

    秦幼音听到这个名字,指甲深深往手心里一抠,死盯着王闯:“他会不会有危险。”

    王闯沉声回答:“他如果一直待在国外,当然没危险,但你能保证他不回国吗?上次的事他已经牵涉进去了,段老七对他就有恨意,要是回来找你,被波及的可能太大了。”

    还有些话他没说出口,但他相信秦幼音比谁都明白。

    顾承炎不是过去的普通学生,他是为国争光的世界冠军,现在正在比赛期,也许要不了几天,就能刷新纪录,永远镌刻在国家的功劳簿上,享有至高荣耀。

    一个光明璀璨,一个朝不保夕。

    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泥里。

    她的决定,可能成就他,也可能毁了他。

    在王闯看来,不过是一段年轻时谈的普通恋爱,说不准哪天就会分手,如果真在这时候把顾承炎牵扯进来,担上生命危险,那秦幼音未免太任性,也太自私了。

    两天后,秦宇的体征趋于稳定,仍然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

    负责保护秦幼音的年轻警察早早来病房等着,小声问她:“王副队那边联系好接手的医院了,三号走,咱们今天去哪?”

    三号,还有五天。

    三号,是世界杯最后一站,小炎哥在韩国比赛的日子。

    警察见秦幼音没回答,只捏着频频震动的手机发呆,不禁说:“咱们得抓紧。”

    秦幼音看着屏幕上顾承炎的来电,把嗓子清到发痛,才接起来,轻轻叫了一声:“哥。”

    顾承炎微哑的声线迫切传出:“怎么这么久才接?给你发的微信也没回。”

    “……忘记了,”她牢牢抓住走廊长椅上冰冷的把手,勉强让语气平稳,“张教授那边很多事需要我,最近都特别忙。”

    听筒里静了片刻,他的音量低下去:“忙到连我也不记得?”

    一句话正捅在心口。

    秦幼音捂住话筒,艰涩喘了几口气,唯恐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失控,忙找理由挂断:“教授喊我,我先过去,你好好训练,快比赛了。”

    她弯腰把头垫在手臂上,长发铺了满腿。

    不能泄露情绪……

    哥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

    会不顾一切赶回她身边,再一次拿自己的命去护着她,不管对面过来的是刀棍还是子弹,他都会挡在前面。

    他受过的伤已经太多了,眉骨,脊背,右腿,处处是为她留下的疤痕。

    她的小炎哥,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要身披荣光站去最高的位置,她掏空了心爱他,怎么可能……让他沾染上丝毫危险。

    还好他不回国……

    那就,那就让她贪婪地再多拥有他几天。

    秦幼音慢慢直起身,杏眼里的悲戚摇摇欲坠,她低着头跟警察说:“走吧,去我家里收拾东西。”

    加拿大温哥华国家队训练基地。

    顾承炎垂眸盯着被挂断的界面,屏幕很快转黑,等了许久,她再也没打过来。

    他身上全是汗,一滴滴顺着睫毛滚落,心脏被长满毒刺的藤蔓包裹,寸寸往里深勒,身体里像有把看不见的刀,一下一下割着最软弱的地方。

    从七夕那晚以后,音音就对他冷淡了。

    不是他敏感小题大做,是她真的不理他。

    顾承炎给陈年打过去,厉声问:“七夕晚上,你们是不是什么地方弄砸了?!”

    “没啊哥,”陈年冤枉死,“全是按你要求布置的,一点没错,小嫂子不喜欢?哎——她是不是失望了啊,以为会像上回机场似的,说是礼物,其实是你本人出现?”

    顾承炎抿紧唇,狭长眼中罩上血丝。

    音音是对他失望了么。

    好几个月的时间,只在机场匆匆见了十分钟。

    她怪他了,话也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

    顾承炎猛地站起,满基地去找姜成,姜成一见他立马招手:“小炎儿,晚上出发去首尔,你准备准备——”

    “教练,让我回国一趟。”

    姜成以为听错了:“回国?!现在?!还有五天就比赛了!”

    顾承炎执拗说:“我不耽误比赛。”

    “绝对不行!顾承炎我告诉你,韩国站这场是收官,重中之重,而且弄伤你程前辈那个孙子前几站没参加,就等着在家门口迎战你呢!”

    顾承炎沉默站在他面前,淬冰的眼尾锋利如刃。

    姜成心里开始发慌,连忙拍他手臂安抚:“是不是跟小姑娘闹别扭了?你冷静点,先和她谈谈,她肯定不希望你在这个关头乱跑,当心起到反作用。”

    最后一句话准确刺中顾承炎,他甩上更衣室的门,窝进小隔间里发微信。

    一条一条,石沉大海。

    秦幼音坐在出租房卧室的床尾,把要带走的东西整理好。

    她不能拿太多,王闯说了,只要段老七不落网,往后她就没法总停留在一家医院,可能会经常转移。

    可满屋都是带不走,也无处存的。

    这里是她唯一的家,天底下,她再没有其他能够安身的地方了。

    秦幼音走到卧室门口,忍不住又跑回去,跪在床边抚摸顾承炎盖过的被子,拾起床头桌上的一个相框紧紧按到怀里,脸颊贴着蹭了蹭,在照片里他的唇上小心轻碰,藏进贴身的包里。

    “好了吗?”警察在门外问。

    “好,好了……”秦幼音爬起来,不敢再多看一眼,略微踉跄地走进客厅。

    她感觉到有微信,知道是谁,却没法面对,直到来电持续响起,不能忽略。

    是她的小炎哥。

    “哥……”

    “宝宝,我跟教练说了,今天回国,你别生我气。”

    秦幼音怔了一瞬,紧接着神经轰隆爆开,惊恐问:“你说什么?!”

    她一下子喘不过气来,胸腔里胀痛得要炸碎:“你马上比赛了,回国做什么!顾承炎,你怎么能回国!”

    听筒里死一般沉寂,唯有他粗重的呼吸,一声声敲打耳膜。

    秦幼音狠狠掐着手臂,掐到凝出淤血,咽下弥天的恐惧,压着语气一字一句说:“还没走是不是?你别乱动,我不让你回来,等你比完赛,不管有什么事都等比完再说!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仍然没有应答。

    他连呼吸都消失了。

    秦幼音极力憋回眼眶里滚烫灼烧的水汽,五天倒计时仿佛骤然间缩短,化成一条锋利的线,把她捅了个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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