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鸟日记(一)-《坠落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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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家泽忽然恍惚了一下。

    他突然有一种很多年以前,被自己的小鸟用小尖嘴啄到皮肤的感觉,其实并不痛,但他记了好久。

    因为很鲜活。

    他恍惚的空档,乌蔓一把挣脱开去,端着两杯酒战战兢兢地又走向泳池那头。

    等郁家泽回过神,触目所及即是乌蔓被人一把推下泳池的画面。

    他坐在位置上没动,食指轻轻叩着吧台的桌面,看了一圈周边的吵闹和哄笑。

    他也无所谓地跟着笑了一下,挺好,不听话的宠物就是需要吃点苦头。

    这种程度他还觉得太温柔了。

    然而,蓝色泳池里的人在水里使劲扑腾了两下,短促地叫了两声他的名字,便开始往下沉。

    齐少饶有兴趣地蹲在岸边,转过头对着郁家泽的方向说:“她这是戏瘾大发了?

    我这泳池差不多也就一米啊!”

    郁家泽支着下巴沉吟:“小家伙是有点调皮。”

    一分一秒过去,快过了闭气的最长时间。

    岸上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不会真出事了吧……”

    齐少尴尬地咳嗽两声,指着旁边的人就要让他跳下去看看情况,一道更快的人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黑色的丝绸沉入幽蓝的水中。

    过了片刻,郁家泽抱着已经昏过去的乌蔓浮出水面,他撩了一把湿发,眼神阴郁地盯上岸上的人。

    齐少打了个冷颤,干笑道:“郁少,你自己不也没预料到这个情况吗,这可不能怪我啊。

    再说,一个小玩物,你不至于要因为这个和哥们动气吧?”

    郁家泽直直地盯了好几秒,绽开一抹笑,泳池边的霓虹打在他的脸上,半边是五光十色的欢亮,半边是模糊的阴影。

    他嗯声说:“那当然。

    不过看样子得先回去了,把这个倒胃口的小东西留在这里,让寿星沾上晦气可不太好。”

    他爬上泳池,湿答答的,俨然一副水鬼,森然地补了一句。

    “沾上晦气,指不定生日就变成了忌日。”

    *

    他将昏迷的人带回别墅,叫来了自己专属的私人医生检查了一番,说是身体没什么大碍,会溺水大概是精神受到了什么刺激,但这就不属于他的专业范畴,爱莫能助。

    他闻言不屑地撇嘴,精神还能有什么大问题?

    真是脆弱的小鸟。

    等处理完了一圈工作回来,乌蔓还睡着,只是睡得很不安生,嘴巴里胡乱地喊着什么。

    郁家泽倾下耳朵,模糊地听到她的呓语。

    “妈妈,我会学会的……妈妈,我不能%amp;@了……能不能别……@头……”

    他微微怔愣,直起身,牵住她随着轻喊而张牙舞爪的手。

    乌蔓似乎感受到有人托着自己,蹙起的眉头慢慢软下来。

    过了半晌,她的眼皮抖了几下,倏然睁开眼。

    他没来得及抽回手,脸上却泰然自若,轻笑着:“梦到了什么?

    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

    乌蔓懵懵地问:“……是我抓的你吗?”

    “不然呢?

    还抓得特别紧。”

    乌蔓脸上闪过尴尬,立刻松开了手。

    郁家泽瞥了一眼她松开的手指,声音冷了几分。

    “我问你呢,梦到了什么?”

    乌蔓没有回答,空气停滞,这一刻比水下还令人窒息。

    她大喘了口气,说:“只是梦到了小时候学游泳的事。”

    “学过游泳?

    那为什么现在还不会?”

    “……那一次我差点死掉。”

    乌蔓露出一抹讽刺的笑,“被人按在水里,上不去,又下不来。

    我那时候想,如果我真的是条鱼,说不定我还能活得快乐一点呢。”

    郁家泽冰凉的指节摸上她苍白的脸颊:“按着你的人,是你妈妈?”

    乌蔓诧异地抬起眼,诧异他居然一下就猜中,更诧异他对这个事实丝毫不惊讶。

    她犹豫片刻,点点头。

    他的指节从她的腮边游移到唇边,看不出在想什么,眼神没有焦距。

    过了半晌,郁家泽不带任何情绪地叹息说:“啧,真可怜。”

    她闻言,似乎感到屈辱地侧了侧脸。

    “不需要假惺惺地关心。”

    “怎么是假惺惺?”

    他的眼里染着笑意,“你毁了人家的生日派对,我都还没有责怪你,这就是我对你的怜惜。

    你真的不识好歹。”

    乌蔓的神色僵住。

    “下次还敢这么听别人话吗?”

    “……”

    她咬了咬下唇,憋出一句话:“严格来说我明明是听你的话。”

    郁家泽终于满意地嗯了一声。

    “记住这句话,你以后,永远都只能听我的话,我一个人的。”

    他从床头端起一碗中药,作势要给乌蔓服下。

    她顿时慌了,抓着他离开的手指,依赖道:“对不起,我真的很怕水。”

    他挑起眉,静待下文。

    “我怕水的程度就和怕药一样,我喝了我一定会再度晕过去的!”

    郁家泽终于闷声笑起来。

    “你要是敢晕,我再给你灌一碗。”

    “……”

    “非喝不可吗?

    我根本没生病啊……”

    他没说话,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把一整碗药灌下乌蔓的肚子,郁家泽一边用指腹擦掉她苦哈哈的嘴角,一边漫不经心地提到:“你注定变不了鱼的。”

    “啊?

    什么?”

    他俯下身,亲了亲她呆呆的额头。

    “因为你注定要成为我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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