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想吻她(1)-《世界微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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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观察,他又将视线转到她别的五官上,发现她的脸和鼻子微肿,仔细分辨下还有手指印。

    曾鲤见他盯着她看,有些不自在,解释说:“不小心碰的。”

    他却问:“你妈妈打你了?”

    如此的问题哪怕发生在孩子之间都是难以启齿的,何况还是两个成年人,曾鲤的脸立刻红了,飞快地答道:“没有。”

    她否定之后,本想再辩白一下,却觉得自己词穷了,所有的句子在他的注视下都显得如此苍白。

    “因为我?”艾景初问。

    “不是。”曾鲤摇头。

    艾景初盯着她没有说话,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于是,曾鲤又说:“真的不是因为你,真的。”

    她顿了顿,才说:“我们吵架了,我说了伤害她的话,所以她才……”

    说到一半,不知为何,眼泪掉了下来,她用手背去擦,刚擦了左眼,右眼又淌出来。她自小就爱哭,但也鲜在家人和于易之外的人面前流泪,可是艾景初却似乎成了例外。

    艾景初一言未发,站起身从餐桌上拿了抽纸给她。

    曾鲤说:“有时候我想我妈肯定也是为了我好,这世界上也许只有她会对我这么好。她再婚一次又一次,是为了给我最好的家庭条件。她干涉我读书恋爱找工作,也是为了我好,她以前肯定苦日子过怕了,就怕我重蹈她的覆辙。

    “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她做这一切的时候从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她只以她喜欢的方式来对我好。有时候我也会想,要是我没有这样的家庭,没有这样性格的父母就好了。”

    他并未附和她,也没有安慰,只是任凭她静静地擦眼泪。

    过了片刻,她平静了下来。

    他提议:“出去走走吧。”

    于是,她和他关门,下楼,出小区,开了车。

    他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只是开着车,到了河边,他将车停了下来。

    河面上的小船点着灯,灯光闪烁起伏。

    车的天窗和侧窗都打开了,夜间的河风呼呼地从车厢内穿过,刮过曾鲤的脸颊,格外凉爽。

    艾景初看着远处的黑夜,静默了片刻之后说:“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可以选择,可以努力争取,但也有很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家庭和父母都属于后者。”

    说完,他停顿了片刻,转头看着曾鲤,缓缓补充道:“我是个遗腹子。”

    曾鲤有点蒙,几乎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那个词是什么意思,待那几个字在脑子里回转了一遍才听懂其间的含义。她心中诧异极了,却不敢转脸直视他,而是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以免透露出丝毫异样而刺痛对方。

    艾景初面无波澜地将视线投向前方的河岸,似乎在打着腹稿,想着怎么表述自己的经历,眉心微微蹙起来又散去。

    他说:“我父亲跟母亲恋爱时,因为家里的反对而带着她离开了这里,没过多久因为意外去世了,之后母亲才发现怀了孩子。我祖母得知后,千方百计让她将孩子生下来,后来……”

    他的声音低缓,沉沉地且不带色彩地叙述着,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又或者像在复述着什么听来的故事,概括得那么简洁明了,只是到后面,却停住了。

    曾鲤终于忍不住去看他。

    他们坐在车里,发动机熄了火,也没有打开车厢顶的小灯,在这样暗无月色的夜里,曾鲤看得清他侧脸的轮廓,却捕捉不到他的神色。

    他接着又说:“后来,孩子终于生了下来,双方各取所需。”

    毋庸置疑,他便是那个孩子。可是,他口中的那个“各取所需”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却没有再仔细解释下去。

    一个未婚的女人,被厌弃自己的婆婆强迫着生下遗腹子,结局无非是各自拿到想要的,然后一拍两散。

    曾鲤记得自己成为艾景初的患者后,在图书馆遇见他的那个早晨,他坐在玻璃窗的阳光下看书,当时她脑子里冷不丁地冒出马依依的娘经常夸人的那句话:“做妈的是怎么把儿子生养得这么好的?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现在看来,却是一种讽刺。

    他将放在身侧的右手抬起来,轻轻地握住身前的方向盘。

    曾鲤垂下目光,看着他的手。

    手背的皮肤不知道是不是经常消毒和戴手套的原因,居然比他的脸以及手腕以上的肤色还要显得白一些。

    随后,那只手又松开,转而垂下去握住排挡杆。

    不知怎么的,曾鲤心中升起一种想要用手覆盖上去握住它的冲动。如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予她力量,鼓励她,抚慰她时那般。

    “曾鲤。”他轻轻地叫她。

    她一惊,猛然收回了那几乎被蛊惑的神志,连同自己半空中的手也缩了回去。

    他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接着说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也不是在拿自己的经历来安慰你。我觉得,人的一生必定有不同的挫折,痛苦过,难受过,哭过,最后还是要努力向前。也许过了很多年回头再看,会发现原来我们曾经执着的事情,其实大概很微不足道。”

    曾鲤默默不语。

    艾景初说:“我这人其实不适合当老师,也不适合给人讲道理,所以……”

    “我懂。”曾鲤答。

    这时,艾景初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接通后匆匆地说了几句便挂断了。

    曾鲤见他面色不佳,不禁问:“怎么了?”

    “医院打来的,那孩子跑了。”艾景初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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