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梁寓——郑意眠探测仪-《以后少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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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突然决定好好学习了?”

    赵远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室友:“还能为什么?

    为了一个人呗。”

    “不过,既然是为了那个人才来,那什么时候准备告白呢……”室友喃喃。

    “你着急个什么劲儿啊,什么时候说他自然有分寸啊,”赵远睨他,“暗恋都暗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告白,这符合你寓哥的人设吗?

    欲速则不达,你懂个锤子。”

    “寓哥呢寓哥呢,”室友对完全不同的生活好奇得心痒,“我要问问他怎么看上嫂子的!”

    赵远抬下巴:“外面抽烟呢。”

    烟掐过一半,梁寓靠在栏杆上往下看。

    灯还亮着……

    咔哒一声轻响,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像是哪里开了门的声音,梁寓皱着眉回头去看。

    大片白雾从房内浩浩汤汤地涌出,起先只能看到抓在门把上的莹白手指,指尖带了点儿粉。

    随后,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她发梢被染湿,水一滴一滴下落,汇成股状往下滴。

    脸颊泛出柔和淡红,眼底酝出延绵的雾气,含过水似的柔。

    涟漪微动,星光渐闪。

    有水珠顺着她脸颊滚落,急不可耐地赶赴下一站场,在她锁骨窝中汇成小小的一滩。

    梁寓手指一动,喉结发烫。

    这是……刚洗过澡?

    里面的人低着头,在软垫上踩了踩脚下的水。

    踩过水之后,她正要往前走,甫一抬头,步伐才迈出去一半,愣了。

    她不知所措的目光也正好定在他眼里,眼瞳漆黑,那双下垂眼此刻更显无害地眨了一眨。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凝滞了。

    吊楼内安静得不像话,一轮皎月悬挂天幕。

    郑意眠手指无意识地在门把上摩挲了一下。

    虽然现在的确是穿着齐齐整整的睡衣,睡衣还是带胸垫的那种,但突然开门就跟梁寓面对面,还是觉得……

    是不是太私密了点儿……

    两人正怔在原地,边上客厅里有人走出来,边走边大声叫唤:“我说寓……”

    赵远才走到一半,门槛都没跨出来,梁寓及时反应过来,把赵远的腿踢回去。

    “滚进去。”

    赵远茫然:“干嘛进去啊?

    我出来找你的啊……”

    “就站这儿,不准出来。”

    梁寓退后两步,肯定道。

    赵远想探头:“外面有什么啊,这么宝贝不让我看……”

    梁寓睨他:“敢出来你试试。”

    赵远一头雾水,感觉到梁寓警惕感满满的目光,指指自己,受伤道:“我又有什么错呢?”

    郑意眠看梁寓走过来,抽走栏杆上的外套,给她从前面搭上。

    她抬头。

    听见他沉声说:“晚上冷,别着凉。”

    她慌乱应了两声,这时候才感觉到什么,耳根迅速烧起来了。

    “那我,我先下去了。”

    “下去吧,”他眼神晦暗不明,“小心点。”

    木质的吊楼带着独特的韵味,郑意眠走了两步,时深时浅。

    陈旧的木板在郑意眠脚下拉出暧昧喑哑的长音,给夜色和境况再镀上一层旖旎。

    她有点窘迫,急匆匆下了楼。

    不知道梁寓有没有在看她。

    下楼的时候怀着这样的心思,拐角处,就稍微借了点儿余光往上看。

    人影站在原地,仿佛一直目送她离开。

    李敏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郑意眠正呆坐在床上。

    她手上拿着吹风机,却完全忘记了吹头发似的,一个人在那儿发呆发得出神。

    吹风机风筒正对一包纸巾,纸巾包内探出的那张抽纸宛如一根可怜的草,在狂风大作风雨飘摇的夜里瑟瑟发抖。

    纸巾被吹得哗哗作响。

    李敏看到这一幕,腿差点吓软:“眠眠啊,你干嘛呢?”

    郑意眠转过脸,神情复杂:“我刚刚洗完澡,一打开门,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

    “能遇到谁啊?”

    李敏见怪不怪,笑着刷手机,“难不成还能遇到梁寓?”

    郑意眠看着她:“我真的遇到梁寓了。”

    李敏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面上。

    半晌,李敏捡起手机,颤巍巍道:“幸好不是你看到他刚洗完澡,不然更尴……不对啊,有什么可尴尬的……”李敏双眼放光,回味了一下,“想了一下,我觉得还有点刺激啊。

    你看,夜黑风高,美人出浴,浴室诱惑,不着寸缕……”

    郑意眠拿吹风机对着她:“我不仅着了寸缕,我还穿了件熊猫睡衣。”

    过了会儿,吹风机风速又大了两格,郑意眠咬牙:“我终于知道了,流言蜚语就是像你这种爱添油加醋的人传出去的……”

    话音未落,李敏捧着手机。

    “我靠,又有人来问我了!”

    郑意眠:?

    李敏:“‘听说梁寓把郑意眠按在二楼门口这样那样,是真的吗?

    !’”

    郑意眠:“……”

    夜深,郑意眠吹干头发进了被窝,玩了会儿手机就睡下了。

    这里的夜比城市安宁静谧,风吹林木,沙沙作响。

    楼上的寝室熄了灯,手机屏幕却还亮着。

    梁寓翻了个身,听到有人问:“寓哥,你是怎么只学了一年就考到我们学校的啊?”

    像个传奇。

    赵远哼一声:“他怎么考进的?

    他有多拼你知道么?”

    室友问:“怎么?”

    赵远:“我那时候本来不想上大学,但是跟他关系最好,他不在也没人带我玩,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学啊,想跟他上一个学校。”

    “那天晚上写那个破数学题写的老子脑袋都开花了,我就发这个题过去问他会不会写,发完一看,已经早上两点半了。

    我以为他睡了,不会回。”

    “过了十分钟,他把解法发过来了。”

    “他本来就聪明,游戏上手几局就能把同档对手打个狗啃泥,那会儿每天简直拿命学啊,就睡两三个小时,每天都有老师一对一补习。

    能上W大也不奇怪了。”

    室友惊骇:“就睡两个小时?

    不怕死啊?”

    梁寓顿了顿,道:“不怕。”

    以前不怕死,是因为无挂无念。

    那会儿不怕死,是因为有了欲念。

    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想留在她身边。

    “说到这里,”室友明显兴奋了起来,“你考W大是因为郑意眠吧?

    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她啊?”

    “为什么会喜欢她?”

    梁寓手枕在脑后,睁眼看天花板。

    他们屏息等着回答。

    半晌,梁寓云淡风轻:“长得美吧。”

    大家:?

    ?

    其实,如果要准确说来,他喜欢上她的日子,比他们所有人知道的,还要久。

    那实在不是电视剧里动辄生离死别、千钧一发的动心瞬间。

    曾经有明晃晃的刀刃就在他眼前,划过手臂,却幸而没伤到大动脉;有孤身一人被人包抄进小巷的时候,最后也顺利虎口脱险。

    于他而言,这一生惊心动魄的时刻太多,回忆起来倒也变得索然无味,稀松平常。

    唯独见她那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连光线都变得特别温柔。

    那时候,不知道是哪儿组织的一场户外比赛。

    那天他难得没有去网吧,在自家附近逛电子设备,眼见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就停在一边多看了两眼。

    有人正端着杯水,要经过曲折陡峭的路段。

    踉跄着维持过平衡之后,一满杯水只剩了二分之一。

    他站在原地,怀抱一贯有的消极,淡笑一声。

    已经泼掉一半了。

    她却站在队伍中间,笑着长吁一口气:“还有一半啊。”

    那一瞬间,自她身上散发的气息,居然难得让他怔忪片刻。

    积极、向上,像是拉开窗帘迎接的第一缕晨光,每一寸都浸透着饱满的生命力和朝气。

    和走秀前一样,在大家皆为此颓丧的时候,她永远能找到积极的那一面,并且感染他人。

    事实证明,每一次,她也都完成得很好。

    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幽暗而颓靡的世界,曾被顶温柔的阳光,照耀过片刻。

    后来的一周,他难得地哪里也没去,就守在附近,希望能再看到她。

    可她没再出现。

    第二次遇到,是一个月之后,他熬了三个通宵,彻夜未眠,去附近的超市买烟。

    那实在是非常糟糕的状态,抬不起眼皮,也睡不着觉。

    他燃了根烟,刚咬住,抬头就看到她穿着校服从斑马线对面走来。

    有一线光柱浮在空气里,沿街无名花捎来一段香。

    干净又纯粹,元气又美好。

    他也是那一刻才知道,原来无论人的骨子里多么厌世,都本能地对美好的事物,怀抱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向往。

    他想,不能这样,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要对现有的生活做一点儿改变,至少不能同她看起来相差太大。

    他回家洗了个热水澡,睡了一天。

    梦里是她,醒来就去找她,找到她就读的初中,路过的时候,想到她在这里上学,莫名就觉得有了点儿什么动力。

    本来就想随便上个高中,后来他老子问起他的时候,他随意地报了崇高的名字,塞钱跟她上了一所高中。

    高中刚开始,他得空去学校,就会倚在栏杆上等她出现。

    她的作息很有规律,第二节课下课去厕所,第五节课之前会去买东西,中午会在操场上走一圈。

    他记着这个规律,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没来由的高兴。

    是什么时候感觉到不对的呢?

    后来他住了一个月的院,一个月没见到她,若有所失,直到她跟朋友笑着,重新路过他的视线。

    怎么说,那一刻,仿佛失而复得,焕然新生了。

    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了,恍恍惚惚地感觉到,原来自己有生之年,生命里也能出现同“爱”有关的东西啊。

    实在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后来帮她赶退骚扰她的男生,她在底下抬头往上看他的时候,算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视。

    其实没有很明确地想过自己要变成什么样,只是想要和她待在一起。

    她像理想国里的灯塔,吸引着他前行。

    打探到她想上的大学,高二下学期开始,他就请了老师教自己美术和文化,拼一拼,和她一起上了W大。

    返校的时候本不想去,想到能见她,就回去了一次。

    老师全部都对他刮目相看,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

    其实也不是从良,对他而言,从来没有本质意义上的“好”与“坏”。

    她在哪里,他去哪里。

    就是这样而已。

    刚在学校看到她的时候,高兴是真的,不敢贸然行动更是真的。

    她高中时候拒绝了不少人,也说过自己不喜欢只知道恋爱的人,他深知,假如自己没有足够的把握,一意孤行的表白,不仅会得到拒绝,更会得到她的疏远。

    他不想就那么成为她生命中的路人,他想和她走得更远更久一些,那么首先就要和她从朋友开始,慢慢融入她的生活,了解她的好恶。

    然后,也试着让她……喜欢上自己。

    只有到那个时候,他才能够告白,才会有胜算。

    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第二天八点半就要集合。

    郑意眠窝在被子里,伸手把闹钟给摁掉,在被窝里挣扎了一会儿,总算是坐起来了。

    “起床了啊——”她眯着眼开灯,下床洗漱,喊醒寝室里的四个人。

    寝室四个人关系都不错,但基本都是两个人一起走,协调行程什么的也方便点。

    “今天的活动是什么啊?”

    李敏打着呵欠穿衣服。

    “去附近参观,下午回来画速写。”

    郑意眠洗了把脸,拿洗脸巾把脸擦干,对李敏示意:“我洗完了,你去吧。”

    洗完脸,吃了早餐之后,大家集合去山上。

    这写生基地开发得就像个度假山庄,往后走就是耕作的地方,还有人住在里面。

    郑意眠和李敏走在后面,慢悠悠的。

    一边有人在采茶,新鲜的茶叶在日光下折出一帛碎金。

    见前面队伍忽然停滞了,李敏抬头往前看:“前面怎么回事?”

    前面女生转头回答她:“前面有坑,要跳过去。”

    李敏强撑笑意:“……还真是山路弯弯峰回路转哈。”

    最前面的班长挥手招呼大家:“跳过来的男生招呼一下女生,把她们拉过来啊。”

    赵远忽然感觉到,前面走着的女生,放慢了脚步。

    他捅了一下梁寓:“她们是不是想走你后面,让你拉来着?”

    梁寓也放慢脚步,半晌道:“走慢点,留到后面。”

    赵远点头:“明白。”

    他们俩维持着步伐,留到了后面。

    最后后面就只剩赵远梁寓,还有郑意眠和李敏。

    班长:“你们四个,快来啊。”

    赵远先跳过去,站在对面。

    李敏是个明白事儿的,立刻往前去,跟郑意眠说:“那我先过去了啊!”

    队伍很快往前挪动。

    李敏和赵远也先走了。

    这个路口,就只剩下郑意眠跟梁寓。

    梁寓扶着墙,靠着腿长的优势,很快就跨了过去。

    郑意眠站在那儿,扶着斑驳的墙壁,抬头,就看到他朝自己伸出手。

    她略微倾了倾身,手就搭上他的掌心。

    这回他的手心,有点濡湿的汗意。

    梁寓拉着她的手,稍微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他低头看她脚下的路,不忘提醒道:“小心点。”

    其实也不是多宽的路。

    郑意眠纵身往前一跳,梁寓在前边儿稳稳地接住她,手腕稍稍使力,就把她给拉到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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